第5章 剪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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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innie长出一口气,对一脸诧然不知所措的林怡伽竖起大拇指,感激的笑了笑,匆匆跟进去。www.Pinwenba.com

    然后,大家都动了起来。

    John的助理及随行人员立刻围上来,递水递纸巾,无比殷勤。

    宁宇无奈的笑了笑,劝道:“Shawn只是想要一个效果,他那样做……你应该懂的,你不该……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着他,真的,John,你知道他不是你的同类,他……”能说会道的宁宇也觉得无力,这叫什么事儿呢你说!

    “isee。”John无力的闭了闭眼睛,漂亮的蓝色眸子黯然失色,“Evan,我知道了,我明白……ok?不要再说了!”

    所有的嬉笑怒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乎的那个人心里真的没有他。

    他飞过大半个地球来找他换来的却只是他的厌恶。

    罗澜拿着相机回车里,拉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数据线,把刚刚拍的几张照片调出来看。

    跟在她身后的林怡伽好奇的扫了一眼,惊讶的‘啊’了一声,捂着嘴巴怔住。

    罗澜大致浏览一遍,回头得意的微笑:“怎么样,有没有倾倒全世界的感觉?”

    “张老师,这……这太棒了!”林怡伽惊喜的感慨。虽然画面上是男模的单照,但凭着她星途上的一点经验也能预知,她就要红了。

    是啊,能跟这样的男模一起搭档,红是预料中的事情,她的经纪人煞费了些心思才帮她搞定这件事情。可是看着电脑上唯美到让人心疼的画面,林怡伽踏踏实实的相信,这次,她想不红都难啊!

    随后跟过来看的是Winnie,因为外边热,宁宇也进来了。最后是John和他的助理。

    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一串糖葫芦一样,大家都愣在罗澜的背后,眼睛盯着她面前笔电上的画面,一声不吭。

    因为时间有限,刚刚罗澜抓拍的也不过只有五张照片,很快就浏览晚了。

    她满意的轻笑一声关闭画面后,才听见Winnie的感慨:“上帝啊,真是太美了!我们家老大若是见了这几张片子,肯定要高兴地发疯!”

    罗澜轻笑:“人美,还是衣服美啊?”

    宁宇也忍不住夸赞:“衣服美,人也美,这海景也好。一切都我完美,完美到极致。老大,你好久都没有这种让兄弟震撼的作品了。”

    罗澜回头是看见John脸上复杂的表情,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是她先惹了人家,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笑着问过去:“怎么,看傻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John到底是洋鬼子,不是一般的拿得起放得下,听见调侃立刻笑了,对罗澜竖起大拇指,慢慢地说道:“Shawn,你真是……有如神猪(助)。”

    罗澜失笑:“你才是猪呢!”

    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Winnie拿了手机给她家老大打电话:“Tony!你不知道张老师今天拍的海景有多美!啊啊啊……真的是震撼啊……BALABALA……”

    John则趴在笔电跟前,把自己的照片无限放大,认真回味当时的感觉。

    林怡伽心里酸酸的,甚至想张大摄影师什么时候也给自己的头上来一瓶水啊?

    大家都很激动,自然,刚刚那个火爆的故事情节也被所有人牢记在心底。

    宁宇抬手揉了揉眉心,拉了罗澜出了保姆车,在一块礁石上坐下来,递上手中的水:“老大,你可是不在状态好久了。今天是怎么了,被逼疯了啊?”

    罗澜暗暗地脸红,心想终归是老搭档,心底还真是明白。不过愧疚是心底的,脸上她还是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各路神仙都来逼我,不发飙是不行了。”

    宁宇了然的笑了笑,低声问:“是太后又说什么了吧?”

    罗澜拉长了脸,点头:“是啊,太后非要抱孙子。”

    “这有什么难,让澜哥给你生一个呗。小孩子是蛮好玩儿的,反正太后年轻,孩子生下来直接交给她去带,你们也省心。”

    “兄弟。”罗澜微微一笑抬手拍拍宁宇的肩膀,跟宁宇已经混到很熟了,这样的动作也极其自然,“那是孩子啊,不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儿,自己没时间带可以送给别人帮忙照看几个月。”

    “啊?”宁宇从未听自家老大说过类似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北。

    罗澜看宁宇迷茫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经说道:“好了,招呼大家,开工了。还有几套衣服啊今天?”

    “嗯,还有四套。”

    “抓紧吧,但愿John那家伙表现的能好一点。顺便带动一下林美女。”

    “呵呵!”宁宇开心的笑起来,他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女模表现那么差老大都不说,反而对John这么苛刻。此时才明白,原来他家老大对女模的表现根本不屑多说一个字啊。

    只是宁宇打死也不知道他家老大根本就是对男模女模都没有感觉的,她对模特的表现,基本还停留在大众的口味上,好看就行。

    宁宇大声招呼众人开始工作,Winnie也收了电话过来帮忙。

    助理们各就各位,一切就绪,罗澜再次把自己武装起来,皮甲上阵。

    经过刚才一事,造型师服装师也都有了鲜明的目标,John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该有的感觉,一路表现的非常出色。而林怡伽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John的感觉一直追。

    罗澜只需要记住张硕的字字真言,迅速的捕捉角度按下快门。

    这一天忙下来,要比在影棚里忙碌的那天累几倍。回去的路上,罗澜索性窝在座位上小睡了一会儿,甚至还梦见自己拍的照片被印成了数万张DM,哗啦啦满天飞,大街小巷的人都指着上面的一对男女说,快看,这是方仕集团最新的高级定制,看着件男士衬衫好性感啊!模特也性感,真不知道是哪个摄影师拍的,真是绝了!

    这次的拍摄工作量并不大,一共十来套衣服,因为前期准备充分,两天的时间便搞定了。

    照片经过张硕本人亲自筛选过交给方仕集团,方华娜把最后一笔拍摄费开了支票交给了宁宇。

    John的助理早就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在拍摄完毕的当天下午便飞向了大洋彼岸。女模林怡伽要留下来配合方仕集团和当地的电视综艺频道做一起有关时装的时尚节目。

    方华娜想请张大摄影师能够露一面被宁宇婉言拒绝。开什么玩笑,张硕若是想在屏幕上亮相还等得到今天吗?

    宁宇同罗澜商议,难得大家来了Q市,不如索性放两天的假,周末回去,下周一开始上班。

    罗澜正不想回去呢,听了这话连声说好,又说自己这两天要陪陪丈母娘,带助理们玩儿的事情就不管了,让宁宇全权负责。

    宁宇也没指望他家老大能带着那帮孩子们一起去玩,当时痛快的答应,挥手跟罗澜说拜拜。

    拍摄工作完成之后,罗澜便不想住在酒店里了。

    此时张硕已经通过房屋中介给找了一处合适的房子,临海的一个小区,小高层建筑,物业管理完善。房子不大,八十多个平方,两室一厅的布局,精装修。房主买这套房子是准备给儿子结婚用的,可他们家的儿子却在去年出国留学了,所以便把房子租出去。

    房间还从来没往外租过,张硕过来一看就很满意,房租贵些也不在乎,当时便付了一年的房租,然后打电话给罗澜,叫她把酒店里的行李收拾好了直接带过来。

    罗澜拎着行李箱进了楼门口,上电梯,直达第21层,找到门牌号,敲门。

    房门打开,张硕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职业套装站在门口。

    “来,进来看看。”张硕伸手接过罗澜拉着的行李箱,转身让她进门。

    房子的面积的确不大,但房间宽敞,采光也好。因为是新房没有人居住过,所以没有什么杂物,屋里空空荡荡,浅色花纹壁纸,浅色原木地板,一套布纹沙发,玻璃茶几和简单的餐桌椅子。

    窗明几净,窗台上摆了一只琉璃梅瓶,插两支绢制的红梅,做工精美繁复,是老工匠的手制品。

    罗澜一看就很喜欢,脱了鞋子去看卧室。

    卧室里也很简单,双人床和衣柜,另外一间是书房,有书桌和书架,但都空着,也摆了一张床,床上和卧室一样,只有床垫,被褥床单等一切都没有。

    “这房子不错啊!”罗澜转了一圈回来,再开心的奔向厨房。

    张硕跟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张单子,“只是少了必须的东西,我们要去买。”

    “这个简单。”罗澜素来喜欢收拾屋子,屋子里大到衣橱床柜,小到果盘闹钟,她都喜欢细心挑选。

    把行李箱放到卧室里去,两个人穿了鞋子出门,开车直奔商场。

    床上用品自然要买,因为是夏天,罗澜买了两套贡缎的,张硕不喜欢睡凉席,草编的竹制的都不喜欢,所以凉席什么的不用买。枕头选的是薰衣草填充的安神枕,商场又赠了一副薰衣草香的眼罩。

    然后是厨房用具,锅碗瓢盆,筋箸汤匙,虽然不能十分齐备,但基本的东西都要有。

    张硕喜欢喝咖啡,罗澜则喜欢喝水果花茶。两个人又跑去买了一台咖啡机和两套骨瓷杯碟,又买了一只透明的果茶杯和四只配套的茶杯。张硕说要买两只茶杯的,罗澜觉得虽然是暂时居住自己的爸妈也极有可能过来瞧瞧,到时候总不能拿一次性的纸杯给二老倒茶吧?所以坚持选了四个茶杯。

    商场一到四层,二人逛了一圈,最后到地下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大米,面条,还有速冻水饺,酸奶什么的堆满了购物车,结账的时候罗澜又拿上一罐口香糖。

    买的东西太多,一个购物车装不下,两个人一人推一个往停车场走。

    奔驰小跑后面的空间有限,两个人把一袋一袋的东西放进去,放到不能再放了发现还有一套床上用品放不下,罗澜只好抱在怀里。

    张硕笑着说你看我们多像是新婚夫妻。

    罗澜也开心的笑,说我刚做男人不到一个月,按这个时间算我们是还在蜜月期。

    张硕立刻伸手来勾过罗澜的脖子吻她的唇角,说,老公,那今晚我要享受蜜月的待遇。

    驱车回家,拜托物管帮忙才把东西弄到了电梯里。进门后罗澜甩掉鞋子一通整理,张硕则自动进了厨房。两个人一起动手,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妥当。张硕厨艺相当的一般,所以只煮了两盘速冻水饺。

    鉴于新买的餐具厨具都要认真清洗一遍,罗澜也没有对他一个小时只煮了两盘水饺的事情表示鄙夷。反而很开心的夸他:“老公你很能干啊。”

    张硕得意的笑了笑,把身上橘色的花边围裙接下来,淡定的拉开椅子坐下去:“其实我在床上更能干。”

    “咳……咳咳!”罗澜被水饺呛到,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指着某人咬牙:“你诚心不让我吃是不是?你看你现在,明明是一个淑女的样子,怎么一张嘴就是这么流氓的话?”

    “嗯,老婆你说的没错,你老公我现在就是个女流氓。”

    “闭嘴!”罗澜那筷子夹了一个水饺狠狠地填在某人的嘴里。

    浓浓的肉香在嘴里散开,还带着滚滚的热气,张硕被烫的嘶嘶哈哈连声呼气,一脸狼狈。

    忙完了一切,两个人终于安静的躺在了床上,都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老婆?”张硕扭了扭脖子,往某人身边靠了靠。

    “嗯?”罗澜逼着眼睛,又累又困,让她有些迷迷糊糊。

    “被别的男人吻是什么感觉?”

    “唔……嗯?”罗澜顿时全身紧绷,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诧异的问:“你说什么?”

    张硕依然躺在那里眼皮都没动,只是懒懒的重复了一遍:“被别的男人吻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知道?”

    “唔……那些人好歹是我的死党,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吗?”张硕无辜的睁开眼睛,纯良无邪的微笑着。

    下午时他打电话给宁宇,貌似无心的问这边拍摄的状况,宁宇笑得没心没肺,把John激吻他们家老大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还加了一句,澜哥,这事儿真的不怪老大,都是John不甘心啦,我们老大很生气哦,回头你要好好地安慰他。

    好好地安慰他?张硕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John的十八代祖宗,心想下次见到这混蛋最好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会叫他死的很难看。

    “哼!”罗澜色厉内荏的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都是你惹的桃花!老娘恶心死了!”

    “这也怪我?”张硕诧异的反问,“我没有要他吻你吧?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这么理直气壮,老婆你可真有本事……”后面的声音浅浅地下去,听起来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他是个Gay啊!”罗澜气急败坏的叫,“如果我还是我,你以为他会多看一眼吗?”

    “哦……这样啊。”张硕缓缓地点头,慢慢地欠起身来靠在罗澜的身上去,又似不甘的问:“他怎么吻你啊?轻吻?还是湿吻?”

    “我忘了。”罗澜只觉得一个脑袋涨到两个大。当时那种情形她只有化身为剑劈死那只洋鬼子的冲动,哪里还记得什么湿的干的?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唔,算了。”罗澜抬手把怀里的人推开,背过身去,“我怕我有心理阴影。”

    妈的,John你个混蛋,吓得爷的女人都有心理阴影了!爷诅咒你个混蛋不得好死。

    张硕咬着牙根儿恨恨的看着卧室的屋顶,无奈的背过身去。

    不愉快的事情暂且不提,张硕拉着老婆跟自己一起上班去。罗澜本来也不放心原本属于自己的工作交给张硕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只得放弃了去陪自家老妈的念头跟着张硕去工作。

    招聘的员工差不多已经到位,郑海卿被委任为培训部经理,给新员工全面介绍公司制度,公司管理模式,公司将来的对外业务,还有没个职位最基本的要求。

    中午的时候海关港口有电话来,说成氏集团有货到,让负责人带着相关资料去港口提货。

    张硕便准备了相关资料去港口,罗澜想陪他去,却被拒绝,原因无他,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人力资源不能浪费。

    张硕一去半天,直到下午下班的时间还没回来。罗澜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看了看腕表,拿了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罗澜低声问:“怎么样了?是不是不顺利?”

    “哼。”张硕低声冷笑,“我用了三个小时在这里跑了五个办公室,见到了七个办事员,却没弄明白一件事。真他妈的……”折腾了一下午,这个说事情不归他们管,那个说不清楚,去某个部门问一下,然后又有人说货有问题,还在审查。张硕此时愤懑的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栋办公大楼。

    “怎么会这样?”罗澜也不由得来气,张硕不是那种无能的人,相反他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从小干练,一些事情他不做是因为不想不愿,不是不能。可是连这样的人都会爆粗口,那说明事情真的很糟糕。

    “有人想耍我。”张硕冷冷的瞥了走廊里某个办公室的门口一眼,转身缓缓地往外走,“其实我在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是故意的,因为我们曾的罪过一位大人物。”

    罗澜立刻明白过来:“因为郭大兴?”

    “还能有谁?”张硕步行下楼梯,在某个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腿都有些麻了。

    张硕从办公楼里出来,走到停车场,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大楼,伸手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麻利的开车离开。

    楼上,某个办公室的百叶窗动了一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皱着眉头微微的叹了口气,对旁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说:“小于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噢,处长您是怜香惜玉了吧?”

    “滚。”男人无奈的笑着挥挥手,“下班了。”

    小于忙站起来笑道:“是,处长。”说完之后却往窗户跟前走了几步,看着楼下那辆跟玩具车一般大小的紫色跑车出了大门滑入街道上的车流中后,才轻轻叹道:“还别说,郭大哥的眼光还真不错,这姑娘长得是没有特别漂亮,只是这通身的气派很难得,小腰挺着那么一站,我都觉得自己挨了一头。”

    “那个成景华也不是傻瓜,他在海外身价上百亿。能把这边一大摊子撩给一个女人,这女人就必定有过人之处。”

    “可……她总归是得罪了咱们不是?”

    “哼,要我说有什么好得罪的。她做她的生意,咱们做咱们本职的事情,这个郭大兴……也是缺德了点。我听说人家可是有夫之妇,你说他……”

    “领导您可不能心软啊,咱们毕竟同气联枝呀,现在成氏集团在J市的事情都转到了这个女人的手里,我们不叫她明白明白这层关系,那以后……还有我们的好处吗?”

    “说的是,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郭大兴这小子若是倒霉了,咱们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老领导虽然退了,可威望还在。还有孟署长那里……好了好了,这事儿先这么搁置一下,缓几天再做决定。下班。”男人说着,已经拿了钥匙把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都上锁。

    “那,处长,晚上的贺公子的饭局你是去还是不去?”小于狗腿的帮领导拿了包,双手递上去。

    “你是说贺骏华?”

    “是啊。”

    “我不去了,你替我去,说我中午喝多了,头疼,不能再喝了。周末我做东,请他去过海去C岛,喝个痛快的。”

    “那行,领导放心吧,一定把话带到。”

    张硕驱车回景蓝大厦,接了罗澜一起回自己的小家。

    因为海关的事情,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罗澜烦躁之于有些不安,张硕之前说过会想办法弄场地,她知道他肯那样虽然很难得,却是他主动要做的事情,而如今海关这边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明显已经挑到了他的底线。

    回到家里,张硕便从口袋了拿了手机进了书房。罗澜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地叹了口气进厨房做饭。

    犹豫了半个多小时,张硕手里的电话都没有拨出去。

    不是没有办法,不是没有人,只是他有些不甘。

    难道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非要把那些权术利益都扯出来才行吗?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人想做一件事情就真的这么难?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甘心。

    在他不甘心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大大的‘太后’二字十分耀眼,张硕忙收拾心情按了接听键:“喂,妈?”

    陈玉佳的声音有些嘈杂,却中气十足:“罗澜啊,你们家是在海洋大学家属楼第几栋啊?”

    “啊?妈你说什么啊?”张硕有那么一瞬反应不过来。

    “啊什么啊?我问你你家住在哪儿,几号楼几单元哪个门?”太后陈玉佳不耐烦,后果有些严重。

    “不是,妈,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你说干什么啊?我已经到了家属区了,要不你下楼来接我,我跟你爸妈结了亲家三年了,还没上门拜访过呢,说起来也真是不好意思,这不,趁着你们小两口都在Q市,我这个婆婆的也来拜访一下。”

    越是客气的话说起来越是冰冷,张硕原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被气的笑了起来,无奈的叹口气:“妈,你可真会添乱啊。”

    “罗澜你什么意思?”陈玉佳怒了。

    “哦,妈,妈……您别生气,我没什么意思。我哪敢有什么意思啊。”张硕立刻反应过来现在自己不是儿子,是儿媳妇,是家里太后不怎么待见的那一个,于是他忙打起精神来应付,“我是说,我和张硕现在外边呢,我们……一直住在外边。”

    “怎么住在外边?”陈玉佳很不理解,自家女儿回来了,怎么还要去外边住?

    “是啊,是张硕不习惯,他……嫌家里空间有限。况且,家里也……的确不方便嘛。”张硕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心想有事情往自己的头上栽,太后总不至于太生气吧。

    “哦,也是。”陈玉佳火气小了点,但依然锲而不舍,“那我人已经到了,总不能就这样走吧?你告诉我你家里的电话,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吧。”

    “好的妈,您稍等啊。”张硕捡好听的说,争取把太后心里的怒气哄干净,“一会儿我跟张硕也过去,我们晚上出去吃,好不好啊?”

    “好吧,你们快点吧。”

    “那好,妈您现在在什么位置啊?”

    “我就在你爸爸大学的家属区前面那个小花园里。”

    “那,妈你在哪里稍等一下,我让我妈下来接您啊。”

    “好吧。”太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人家能下楼来接,也算是极有情面的事情。她这次是揣着百年大计来的,决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坏了全盘计划。

    张硕挂了电话立刻冲进了厨房,从罗澜的背后伸出手去把炉火关掉,弄得罗澜莫名其妙。

    “老婆,别做饭了。我妈来了,正在你爸他们家属区前面的小花园等着呢,你跟岳父岳母打个电话,让他们收拾一下下楼来跟我妈汇合,我们过去接着他们老三口,找个地方吃饭去。”

    “啊?”罗澜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把这件事情反应过来,把手里的炒勺往水盆里一扔,好笑的说:“你现在是我爸妈的好女儿啊,这电话我能打吗?你看看这个时间,我爸妈肯定在做饭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可真是折腾。”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已经到了,还能说什么。”张硕无奈的拿了手机调出岳父岳母的电话来,酝酿感情,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撒娇。

    罗以文和宋书琴两口子这个时候刚把晚上要吃的东西准备好,倒是还没开火准备做。女儿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罗以文还以为他们小两口要过来吃饭,在电话里很高兴的问:“澜澜,你终于想起爸妈来了呀?想吃什么快点说,你妈妈要开火做饭了。”

    “是这样的爸,张硕的妈妈来了,就在咱们家楼下前面的那个小花园里。”

    “什么?张硕的妈妈?”罗以文十分惊讶,“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这孩子真是不懂礼貌!”

    “对不起爸爸,我也是才知道,老太太刚刚给我打了电话。”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既然到了门口为什么不上来?”

    “爸,你跟妈先收拾一下,去楼下接一下张硕他妈。我和张硕一会儿就过去,我们出去吃饭,好吧?”张硕在电话里说自己的妈妈是张硕他妈这样的话,心里无比的别扭,但还是让自己口舌清晰,思路明了,这种时候他不能说错话。

    “好啊,好啊。”罗以文是以为极有影响力的教授,他博学,谦和,对人对事都很宽容,何况自己的女儿。于是放下电话便对厨房的老妻喊道:“书琴,别做饭了,张硕的母亲来了,就在咱们楼下,快收拾一下去接人家上来。”

    “啊?”宋书琴莫名其妙的从厨房里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不满的问:“怎么说来就来,连个电话都不打,搞偷袭啊?”

    “哎呀,哪儿那么多话呀,快换衣服下楼,人家可是书记太太,回头嫌我们怠慢了,有意见可对咱们女儿撒去。快点快点。”罗以文一边催老妻下楼去接亲家,自己则打开冰箱拿了西瓜,桃子,香瓜等各种水果出来,总归亲家第一次上门,就算是不在家吃饭,也要好茶好水的招待一番的。

    宋书琴把家居服换掉,穿了一身浅茶色的套装下楼,出门前还在镜子里照了照,烫过的头发盘在脑后,她满意的笑了笑,开门下楼。

    此时夕阳已经隐去半边,西天有云霞灿烂,陈玉佳一身米白色的套装,身材笔挺的站在一棵石榴树前拨弄着手机,直到听见一声柔和的“嫂子”时,才徐徐转身。

    “嫂子好,澜澜打电话说您来了,你看看,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让你在这儿等。快,家去坐吧。”宋书琴虽然徐娘半老,但她是有学识有文化的知性妇女,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优雅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身为大学教授的她站在官太太陈玉佳面前,更有一种隐然的傲骨。

    这种感觉让官太太陈玉佳有些不好的感觉,因为她习惯于凌驾一切之上。不过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对方是亲家,不是对头。陈玉佳性子不好,但礼貌还有。她笑着伸出手去握住宋书琴的手,感慨道:“弟妹呀,咱们有两三年没见了吧?你看你一点都没变,还那样年轻漂亮。”

    “嫂子说笑了,还年轻漂亮呢,澜澜都27了,我早就老咯!”

    “哈,像你说的,那我就更老咯!”

    “哪里,嫂子不是跟我同岁吗?而且你气色好,身材也好,看上去可比我年轻多了。”

    陈玉佳轻笑着摇头:“你真会说话。”

    “家去坐坐,老罗把茶都泡好了。”

    “罗澜不是说要过来接我们出去吃饭嘛?我就不上去了吧?”

    “哎呦喂,这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叫旁人知道了,还不笑话?”

    陈玉佳听了这话也不再坚持,便吩咐司机在这里等,自己跟宋书琴家去坐。

    罗以文泡上了一壶明前龙井,这是他一个学生送的,据说人家家里自己种着茶树,这茶是选的清明之前的嫩芽,顶尖的好茶。然后各色水果切成块,整齐的码在水果盘里,旁边还有水果叉子。

    老罗是个十分靠谱的老教授,骨子里就有文化人的那些情调。

    陈玉佳进门后跟老罗教授寒暄,然后入座,品茶。

    宋书琴在旁相陪,说着家常客套话。二十多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边亲家的客套话说到没什么可说的时候,张硕和罗澜这对冤家终于到了。

    “爸,妈。”罗澜进门后看三个老人心平气和的喝茶,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太后的脸色,不像是来寻事的,然后她又恭敬地冲着太后甜甜一笑,过去挨着她老人家坐好,“妈,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吓我一跳,还当是有什么大事呢。”

    陈玉佳扁扁嘴,转头对宋书琴叹道:“我这个儿子,三十岁了还长不大,真是被我惯坏了。”

    宋书琴笑道:“孩子多大都是孩子,见了妈妈总要撒娇的。”说着,她爱怜的目光飘向了张硕。

    张硕立刻明白过来,转身揽住丈母娘的肩膀,甜甜的笑:“妈,晚上我们去吃西餐好不好?”

    宋书琴笑得更开心:“还是听你妈妈的吧。”说着,她又以东道主的身份问陈玉佳:“嫂子,您喜欢西餐还是中餐?”

    “怎么都行啊,听他们小两口的吧。”陈玉佳看了看儿子,心里老娘大老远的跑来不是吃饭的,老娘的百年大计最要紧。

    “那就这样吧,我们那次去吃的那家餐厅就很好。”罗澜说着,挽着陈玉佳起身。

    于是大家一起下楼,罗以文和宋书琴被陈玉佳拉到了自己车上去坐,她是叫司机送来的,开的一辆白色宝马,虽然是高档车,但牌照很普通,开在大街上并不起眼。

    餐厅自然是高档的,但张硕的老妈是什么级别的人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些小意思她还不放在眼里。罗澜的爸妈是资深教授,各自在各自的学术领域里名声卓著,吃个西餐什么的,他们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还不至于失礼。

    张硕定了一个雅间,虽然西餐厅是个安静的地方,但自家老妈匆匆赶来绝不会是唠家常,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儿。所以不管怎样还是关起门来自说自话比较好。

    陈玉佳不愧是书记家的太太,外交手段还是有一点的。

    她同陈玉佳说家常,从家常小菜到养生,然后说到了亲朋好友,然后很自然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几张小婴儿的照片来给陈玉佳看:“大妹妹,瞧瞧这小娃娃可爱不可爱,这是我们大院里刚添的小娃娃,李副书记的孙子,生下来有八斤重,哭的声音那个嘹亮,产房整条走廊都听得见。”

    宋书琴立刻羡慕的笑起来:“瞧这小宝宝,长得可真是可爱,这有几天啊?出了满月没有?”

    “没呢,这是第九天的时候我去探望时拍的,哎呦,大妹妹我跟你说,我们家老罗看了这照片,高兴地一个晚上没合上嘴。”说到这里,陈玉佳又猛然顿住,收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宋书琴立刻悟了,转头看着自家女儿,问:“澜澜,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准备了。”

    张硕一直防着这两个妈一句话不合会吵起来呢,毕竟这段时间因为郭大兴的事情自家老妈对罗澜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一个满意的地方。却不想两个老妈相谈甚欢,一点吵架的意思也没有,于是他放松了警惕,正安心的享用美味的鹅肝扇贝呢,却猛然被提名,一时摸不清头脑:“妈,准备什么呀?”

    宋书琴立刻绷起了脸:“你这孩子,从小惯坏了!你今天都二十七了吧?妈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两岁了啊。你说准备什么?”

    陈玉佳对亲家母的反应很是满意,立刻打蛇顺杆上,“澜澜啊,你爸爸和我盼着抱孙子盼得眼睛都红了。还有北京的老爷子,更是盼望的不得了。还有你爸爸和你妈妈,我们也都盼着能有下一代啊!不管男孩女孩,我们能做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张硕眨了眨眼睛,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趁着这几秒钟的时间迅速思考,然后挤出一个微笑对着两个妈分别点头,神情近乎哀求:“妈,妈妈……我刚来这边分公司任职,承蒙老板器重,把这边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我,任我为分公司执行总裁。我这儿刚招聘了一个礼拜,上上下下也有将近一百口子人了。这些人要跟着我吃饭啊,我……”

    听了这话张太太自然很不高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你的工作,难道为了工作就不让我抱孙子了?可生气归生气,她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她为了百年大计,暂时不跟儿媳妇计较,于是耐着性子和蔼的笑:“你怀孕后也可以继续工作啊,只要不是太累就行。你不是执行总裁吗?总有秘书助理什么的吧?只要你愿意,妈把宋嫂给你派过来,让她调理你的饮食。怎么样?”

    张硕一听这话,心想老妈看来真上劲儿了。可……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两个人还在换着啊!难道要让他这个大男人来体验一把怀孕生子的好戏?

    陈玉佳看儿媳妇不说话,心里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便转过头去闷闷的喝了一口饮料。

    宋书琴见状,眉头皱了起来。身为娘家的妈妈她也觉得自己女儿是该要个孩子的时候了。二十七了啊,现在准备要,还不知道几个月才能怀上,怀上后还要十月怀胎,二十九岁能当上妈就不错了。虽然现代医学条件发达了,可将近三十岁的产妇也算是高龄了。别的都在其次,自己女儿的身体最重要了。

    “澜澜。”宋书琴转身看着自家女儿,“妈妈也觉得你是该要个孩子了。虽然这件事情急不来,可必须早作打算。”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家老头子,“老罗,你也说句话。”

    罗以文一直保持沉默,听见老伴儿招呼方开口:“澜澜啊,爸爸也觉得你妈妈说的有道理,孩子早晚都是要生的,既然要生,就早点生吧,趁着你这两个妈妈都年轻,还能替你带带孩子。”

    张硕顿感挫败,忙回头看向罗澜求救,用眼神示意她,现在他说话至关重要,最起码他家太后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发飙。

    罗澜收到求助,忙端起茶壶给三位老人添茶,并恭敬地说道:“爸,妈,老妈。您三位老人的意思我知道,其实孩子这事儿吧,我们也一直在考虑呢。这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嘛。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考虑的,啊,一定考虑。”

    这稀泥和的好啊,我们一直在考虑,就是没考虑出结果。

    嗯,这女人还算有点小心计,不错。张硕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考虑?”陈玉佳横了儿子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你少跟我们打哈哈。这事儿我跟你说了多久了?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我年前就跟你说了吧?你这都考虑了半年了,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罗澜忙笑:“老妈,我们这不是一直在考虑嘛。”

    “那我问你,你还要考虑多久?”陈玉佳心里一横,知道这种时候只能拿自己的儿子开刀了。于是声音陡然升高,“你要考虑到我死才有结果吗?”

    “哎呦妈!”罗澜吓了一跳,心想这下可坏了,太后真的发飙了,可怎么好!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陈玉佳生气的拍开儿子的手,眼圈儿一红转过身去,朝着宋书琴叹息:“养儿子做什么呀你说说,早晚把我气死算了!”

    宋书琴不能坐视不理,便叹了口气对自家女儿发话:“澜澜,妈可得说你了。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结婚都三年了,是该要个孩子了,再这样拖下去,象什么样子?等过几年我和你爸爸都老了,需要你们照顾的时候,你们再要孩子啊?到时候你们是顾那边的好呢?还是你根本就想把我和你爸爸丢一边完事儿?”

    “没有啊妈!”张硕忙辩解,“我们怎么会那样呢!你和我爸就一个女儿,我们不管你谁管你啊?”

    “那就早点要个孩子吧,趁着我们两边老人都还年轻,你们负担也小。”

    “这……”张硕心里一阵哀嚎,老子不想怀孕生孩子啊!老子要做男人做男人做男人!

    罗澜一看大势已去,只得无奈的点头:“好了妈,你们放心,我们这就考虑要孩子,争取今年能怀上。”

    “你!”张硕瞪大了眼睛。

    宋书琴立刻一巴掌拍过去:“你瞪小硕做什么?只要他同意,你必须生。”

    “妈!”张硕委屈的看了丈母娘一眼,心想枉我想着你是天下最温柔的妈,原来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向着自家女儿的。

    “澜澜!再不懂事我和你爸就生气了啊。”

    “哦。”张硕不敢再多说什么,心想怀不怀孕还不是老子说了算?待会儿回去老子就买避孕药。

    陈玉佳人精一个,什么不懂?见儿媳妇答应的勉强,便举起酒杯朝亲家母过去:“哎呦大妹妹,我可得好好地感谢你。那边家里也是一堆烂事儿,我想照顾都照顾不到。澜澜在这边工作,他们小两口的事情还得多麻烦你跟大兄弟。我这儿先代表我们家老罗谢谢你了。你多费心啊!”

    书记太太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便把这重大的责任全部压在了别人的肩上。

    宋书琴蓦然间有一种跳进圈套的感觉,但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得,为了自己女儿将来的幸福,也只好举杯答应。

    张硕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念叨着,妈呀妈呀,你可真是我亲妈!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罗澜和张硕再多说也只能是惹父母不高兴,便忍耐下来。

    当晚,陈玉佳跟着儿子媳妇去住小公寓,罗以文夫妇见女儿女婿在外边租了房子,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第二天是周末,但成氏集团的事情刚好在忙的时候,张硕没有时间,罗澜自然也没心思游玩。

    陈玉佳办完了大事也不愿久留,吃了早饭就走了。

    送走了太后,张硕忍不住对天哀嚎:“生孩子生孩子!难道样爷去生孩子吗?”

    罗澜只好顺毛抚摸之:“好了,先答应着就是了,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我们一直不怀孕,他们还能怎么样呢?先忙眼前的事情吧,能缓一时算一时。”

    “也只能这样了。老天保佑,让我们快些换回来吧!啊啊啊……”

    再发疯发狂,日子也总得过。

    忙碌了一天,又到了下班的时间。

    张硕看完最后一份文件,签署了姓名之后,长出一口气,靠在办公椅上。

    罗澜自动自发的收拾东西,俨然一位称职的男秘书。

    郑海卿下班前进来探视:“罗总,我要下班了,请问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么?”

    张硕看了看手边的PDA,客气的说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没什么事了,你下班吧,明天在家里休息一天,后天再来上班。”

    郑海卿感激的笑了笑:“多谢罗总。”

    张硕淡笑点头,郑海卿微笑着离去。

    罗澜收拾完了文件正要拿了张硕的手机装包准备走人时,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谁呀这个时候打电话?”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来看,又皱着眉头对张硕说:“贺骏华的电话,会有什么事儿啊?”

    “免提接,听他说什么。”

    “嗯。”罗澜接了电话,“喂?骏华,找我有事?”

    “硕哥。”贺骏华很高兴的样子,“还在忙吗?”

    罗澜迟疑的看了张硕一眼,淡然应道:“还好,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来Q市了呀,我听说你来了一个礼拜了。怎么,有没有时间赏脸,让小弟请你吃个饭啊?”

    “你来Q市了?是有事忙还是玩儿啊?”

    “有点小事情,不过原本也不用我自己来,这不是听说哥你在这里,兄弟想你了,所以才颠颠的跟来,怎么样,赏个脸吧?”

    罗澜迟疑的看张硕,张硕指了指自己,又点头。罗澜立刻明白,便笑着说:“我你嫂子这里呢,刚忙完。你该不是又跟你那位红颜知己一起吧?”

    “是啊,你也知道我不怎么管外边的事情,这边海关上有点事,这都是她负责处理的。我就是来找你说话的,话说硕哥你一个礼拜不在J市,我都瘦了好几斤了。为了解救兄弟,劳您大驾出来见见兄弟吧?”

    罗澜一听这话,心思立刻动了?明亮的眸子看着张硕,等着他的答案。

    张硕沉思片刻后才微微点头,他这一点头,便是一生重要的转折。

    罗澜见张硕点头,立刻回道:“好的呀,你们约在哪里?”

    “C岛风景区啊,跨海大桥开通了,车子可以直接开上去。”

    “好,我们大概四十分钟到。”

    “太好了!”贺骏华高兴地吹了声口哨,“我们晚上住下啊,今晚玩儿通宵。”

    罗澜皱了皱眉头又想说不去了,张硕目光沉静的微微点头,她又只好答应。

    C岛旅游度假村是Q市的一个旅游大项目,岛屿不大,但岛上生态极好,已经动工了一年多,至今只完成了一期工程。餐饮,住宿已经不成问题,娱乐还有点欠缺,大片的游乐场地还没有弄好。

    魅紫色的跑车在夕阳下飞驰在跨海高速上,便像是在海洋上低空飞翔。

    海风吹走了二人心头淡淡的阴郁,一切不愉快都不那么重要了。

    贺骏华到得早,张硕他们的车子开进来的时候,他正靠在车上抽烟,看见他么过来,笑着站直了身子挥手。

    张硕把车停在他的边上,朝着他笑。

    罗澜下车便被这厮来一个大熊抱,鉴于John带来的阴影,罗澜很是哭笑不得。

    贺骏华却在她耳边小声开玩笑:“都说Q市水土好,养人啊,硕哥怎么像是瘦了一圈?是不是嫂子使唤你使唤的厉害了?”

    罗澜脸上一红,抬手给了这混蛋一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硕走过来又挥手补了一拳,笑道:“你千万别抱他。他现在心理阴影。”

    “啊?”贺骏华奇怪的放开自家好哥们儿,转头问:“什么阴影啊?硕哥对我还有阴影?”

    “不是对你。”张硕笑道,“是对男人。”

    “呃……什么情况啊?”贺骏华八卦的转到张硕身边,“嫂子快说说。”

    “那不是前几天给人家拍照嘛,有个国外的男模,据说是巴黎时装会上的某名牌的主秀,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

    “然后呢?”贺骏华听得两颗烟直冒小金星,“那男模该不会拜倒在我家硕哥的西装裤下了吧?”

    “还真是。”张硕轻笑,“那家伙是个Gay啊。”

    “噢哦……”贺骏华无比同情的回头对着罗澜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我家硕哥守身如玉啊!”

    “妈的,给老子滚!”罗澜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爆粗话。反正这厮跟张硕关系极好,互相对骂乃是家常便饭。

    嬉笑中,张硕“咦”了一声,左顾右盼。

    贺骏华忙问:“嫂子,你找什么啊?”

    “你的小情人呢?怎么不见?”

    “哦,她进去了。今天我还请了海关上的几个人。”说到这里,贺骏华又连忙解释,“不过硕哥放心,我们不跟他们一个屋。硕哥不喜欢那些应酬我知道,等会儿我就过去敬个酒,就说这边还有大领导,然后回来喝咱们的。”

    罗澜心想这家伙是真的怕张硕啊,连饭局都不敢安排到一起,还想着借他的嘴敲打敲打那些人呢,看来计划又要落空了。

    “那我们跟谁一个屋啊?”

    “我约了田渊和童小眉,我们那届在Q市的也就他们两个人了吧?”贺骏华开心的笑,“哦,老同学聚会,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家属呢,就我……孤家寡人。”

    罗澜忽然间想起家里太后曾以贺骏华老婆怀孕为理由逼自己要孩子的事情,便抬手拍拍贺骏华的肩膀,阴冷一笑:“小雅怀孕了,你还带着小情儿跑这里来逍遥快活,还说自己孤家寡人?”

    贺骏华顿觉背后升起一股冷风:“呃。是不是伯母告诉你的?”

    “是,哥们你都成了我的榜样了。”

    “嘿嘿……”贺骏华满怀歉意的勾住了罗澜的肩膀,“哥啊,这可不怪我,其实我也没想要的,可小雅她……就是这样怀上了,谁知道兄弟我的枪法会这么准呢,哎呀,没办法啊,既然怀上了,那就得生,你说是吧?”

    “你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给爷滚开。”虽然这厮不是Gay,但被他勾肩搭背的搂着罗澜心里还是不痛快。

    贺骏华定了两个雅间,张硕贺骏华几个同学在一间,隔壁是贺骏华的小情儿陈雅言陪着海关上的几位领导。贺骏华也不出面,公事都交给陈雅言全权代表,自己只安心的在这边同张硕等人闲聊。

    同学聚在一起,必定要喝酒。

    席间三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除了贺骏华之外都带了家属。

    女人不喝酒还说得过去,男人不喝的话肯定要遭受群攻。白酒,红酒,洋酒,啤酒,各种酒在桌子上一溜儿摆开,罗澜再三衡量,最后做出选择:还是喝红酒吧。

    张硕听了便对旁边的服务生说:“我喝可乐。”可乐的颜色和红酒相近,待会儿还可以伺机给罗澜的掺上点儿,看今晚这架势,红酒也能把她喝的找不到北。

    贺骏华不依:“今晚都在这里住下啊,喝什么可乐?嫂子你跟硕哥一样,都喝红酒。”

    张硕忙笑:“对不住啊,我吃海鲜的时候不能沾酒精,否则会过敏。”

    “这样啊?”贺骏华手指在桌子上扣了扣,吩咐服务员:“给嫂子上果汁吧,要鲜榨的,说实在的,可乐这东西真不能喝,听说喝多了会缺钙。”

    张硕自然没忽视贺骏华眼睛里闪过的诡异之色,心里暗骂了一句缺个屁,总有一天你这混蛋会落在老子手上,老子非灌的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菜品陆续上来,于是开喝。

    贺骏华叫人给席间的女人准备的果汁是橙汁,西瓜汁,猕猴桃汁等等,全部新鲜原榨,总之就是没有跟葡萄酒差不多颜色的可乐葡萄汁什么的东西。

    同学聚在一起的好处就是神侃乱侃,贺骏华带头喝了三杯之后就各自进行,你敬我我敬你,喝酒多,说话更多。

    什么股票,房产,以及社会保障,医疗保险,投资等等无所不谈。

    罗澜不喜欢这样的谈论,贺骏华也知道张硕的性子,便频频劝他喝酒。

    她也只能尽量的少喝,哪怕被贺骏华刺激两句也无所谓,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今晚都不能醉了。喝到激烈的时候,她甚至借口去洗手间出去躲一会儿。

    走廊里,柔软的进口长绒地毯,细碎迷离的灯光,奢华典雅的墙壁装饰,罗澜缓缓地走着。她这是第二趟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

    张硕不放心出来找她,两个人走了个对过,相视微笑。

    “咦?这不是罗澜么?”一个惊讶的声音把美好的气氛打乱。

    二人同时看过去时,见一个穿着浅灰色条纹西装的男子站在身后的雅间门口,正惊讶的看着张硕。

    “你是……”罗澜只觉得眼前这张脸十分的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澜澜,真的是你?”男子不理会某男人的询问,径自走到了张硕的面前,“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梁飞扬啊。”

    “哦!”张硕哪里知道梁飞扬是哪个鸟人,但胳膊肘下面被某人戳了一下,他也只好做出惊喜的样子来,“是啊!是啊!我有点喝多了,眼花,居然没认出你来。”

    罗澜便故意仔细的打量某男,半晌方笑着问道:“你是梁飞扬吧?”

    张硕见对方惊讶的看过来,忙介绍:“梁飞扬,这是我丈夫,张硕。”

    “哦!”梁飞扬笑着点点头,朝着罗澜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澜澜高中的同学。”

    高中同学?鬼才相信呢!张硕站在一旁暗暗地叫嚣,见过高中同学称呼对方小名儿的吗?一口一个澜澜!澜澜是你叫的吗?

    罗澜生怕旁边的张硕摸不清状况,赶紧的为他侧面恶补之前的往事:“我知道啊,我老婆经常说起你嘛,你们当时住在一栋家属楼里,所以彼此很熟悉。我听说,你那时候还超过我老婆的作业,是不是真的呀?”

    “哈!这你都知道啊?”梁飞扬笑着看向张硕,剑眉一挑,带着几分调侃的笑问:“原来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呢?回来也不给我电话,竟在背后念叨人,什么意思啊小妹?”

    “哪有。”张硕的手握着罗澜的,一再用力,甚至想掐断她的手指,“这不是忙嘛。”

    罗澜疼的暗暗地抽气,脸上却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呵呵,是啊,我们那边还有客人呢,澜澜,他们刚刚一直在找你,你要不要进去?”

    “哦,进去。”张硕朝着梁飞扬点点头,“改天我们再约?”

    “也好。”梁飞扬笑着点头,又问,“你们在哪个房间?”

    罗澜忙抬手往身后指了指:“那边,我几个同学聚会呢。”

    “好。”梁飞扬转身叫过一命服务生:“去跟吧台说一声,这个雅间的消费免单。”

    “什么?”这下罗澜也懵了,“免单?”

    梁飞扬轻笑:“是啊,小时候我也没少在澜澜家蹭饭吃,今天也不过是略表心意而已。张先生不要多想。”

    罗澜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张硕。

    张硕却明白过来了,淡然一笑,挽住自家的手臂,娇声说道:“老公,这是飞扬的生意呢,我们就不要拒绝飞扬的好意了吧。”

    罗澜这才想起,刚刚那个服务生近前的时候,称呼梁飞扬为‘梁总’。

    是了,梁飞扬的妈妈跟自己的爸爸是同事,但他爸爸却是个生意人,据说很有手段,梁飞扬高三下半年就被送出国去了,如今看来C岛度假村的项目应该就是他家的吧?

    在罗澜回忆往事的这几秒中里,梁飞扬又朝着张硕和煦的笑:“澜澜,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改天我请你喝茶。”

    张硕又暗暗地掐了一把某人的手指,脸上保持着适当的微笑,报出一串数字。

    梁飞扬居然拿着手机拨打出去。

    张硕咬着牙根儿,绷着笑脸,说:“我手机在屋子里呢,等会儿回去我把你的号码存好。”

    梁飞扬笑着说好,眼神中又一分亮晶晶的神色一晃而过。

    罗澜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被掐断了,忙趁机说道:“那个,梁先生,我同学都在里面呢,我们出来太久了不好。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梁飞扬礼貌的点头:“好的,希望张先生你们在这里玩儿的愉快,待会儿我叫他们把房卡给你送过来,请问你们需要几间客房?”

    “这个就……不用了吧。”罗澜忙拒绝。

    “那好,祝你们玩儿的开心。”梁飞扬微笑着点头。看着这一对夫妇进了雅间方收回目光,对身后的服务生吩咐:“这个房间是谁定的,给我查一下。”

    “是,梁总。”服务生立刻转身去下去。

    梁飞扬又看了一眼雅间的门,目光温和的仿佛春日的海风一样温暖且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

    而转身而去的那对夫妻,某对夫妇却已经是拔剑怒张,横眉冷对。

    “手指要被你捏端了!”罗澜轻轻地揉捏着刚刚被捏的死去活来的手指,狠狠地瞪某人。

    张硕趁着关门的时候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质问:“澜澜?叫的可真亲啊!”

    “那是我小时候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了?”罗澜无奈的皱眉,这人真是无理取闹。

    “青梅竹马哦?”张硕轻笑,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醋意。

    “那又怎么样?我从小拿他当哥哥看!总比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好多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沾花惹草,男女通杀?

    “哥哥?”张硕心底压抑的醋火忍不住发出来,声音也陡然高了几分。只是他现在是罗澜的身份,女人质问男人一生‘哥哥’,并不会让人起什么疑心。

    席间众人都看过来,罗澜顾忌面子,只得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拉着某人入座。

    张硕也不再说什么,低着头跟着他重新入座。

    “咦?嫂子,这是怎么了,硕哥惹你生气了啊?”贺骏华已经有五分的酒意,看着刚刚出去还好好地回来就冷战的二人,一个忍不住撞到枪口上去了。

    “喝酒。”张硕把面前的果汁端起来,朝着贺骏华一举,“骏华,你今晚选的地方不错。”

    “那当然,这里现在还没有全部开放,餐厅也是会员制的,哥若是喜欢,我想办法给你弄张会员卡吧?”

    张硕心里气闷,冷笑道:“不过是个吃饭的地方,怎么弄得比中南海还神秘?”

    “话不是这样说啊。”女同学童小眉的丈夫开始吐槽,“主要是因为这个度假村是咱们Q市旅游局局长亲自督造的,据说投资十几个亿呢,市长也很重视。将来这里可是Q市旅游的主要代表景区了。搞得隆重些也是应当的,旅游经济可是Q市经济支柱之一呢。”

    张硕的脸色更冷,旁边的贺骏华看的心里直打颤,便悄悄地拉了一把罗澜,侧头低声问道:“嫂子怎么了?”

    “没事儿,惯出来的毛病。”罗澜心里也生气呢,不过是小时候的朋友而已,叫声澜澜怎么了?那个李冬儿比这放肆多了自己也没怎么样啊?

    “哟!”贺骏华一听这个才知道两个人这是都生气了。

    罗澜心里再生气,也知道现在地点和时间都不对,她不能跟张硕闹得太不像话叫旁人看笑话,于是又淡然一笑,说道:“今晚喝的差不多了吧?你们这些人整天花天酒地的,我这几天可是忙坏了。我有些撑不住了。”

    对面的男同学看了一眼贺骏华,不以为意的问:“这才几点呀就撑不住了?”

    贺骏华心里有数,这边同学聚会,隔壁还有一桌公事的,眼看着张硕夫妻俩又闹别扭,想着还是早些散了的好,于是呷了一口茶,叹道:“我也累了,今儿我自己开车过来的,这高速公路真他妈的不给力,愣是连一百四十迈都跑不到,爷的跑车都成老爷车了。真他妈的累。”

    张硕的少爷脾气上来,也不愿意在坐下去了,手里把玩的手机一转,放进包里就要起身。

    罗澜忙伸手拉住他,看了他一眼。

    张硕轻声咳嗽了一下,说道:“那个,我明天还有工作,必须得回去了。”

    女同学童小眉惊讶的笑:“哟,礼拜天儿嘛不是?这么忙啊嫂子?”

    张硕淡然笑道:“没办法,外企的老板一般都喜欢把人当牛马使唤。”

    “原来嫂子是外企的白领。”童小眉甜甜的笑,“不知嫂子是哪个公司?”

    张硕懒得多说什么,已经拎了包站起来:“成氏集团。骏华,田渊,童小眉,明天晚上我请,给大家赔罪,今天实在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今晚住这里啊,房间我都安排好了。”贺骏华忙挽留,“明天一早开车回去忙不也一样吗?”

    “不了。我在外边住不习惯。”本来张硕在同学中就属于难接近的那一类,现在心情不好就更不顾那些了,况且现在他身为家属,又是女人,更多了点撒娇耍泼的权力。

    罗澜只得起身,对席间众人连声致歉,又歉意的拍拍贺骏华的肩膀,低声说道:“不好意思了,我们先走。”

    贺骏华忙起身相送。出门的时候再三劝说其他同学安坐,稍后回来接着喝。

    说书先生总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无巧不成书。

    也真是巧了。

    张硕和罗澜先后出门,转头便看见有个人从隔壁雅间出来。

    那人穿着一件浅灰条纹的衬衣,黑色的西装裤,不到四十岁年纪,头顶已经有些许的光秃,喝的红光满面的,出了门脸上的笑还不减。

    “从处长。”张硕的声音并不大,但对方还是听见了。愣了一下转过脸来,笑容也渐渐地收敛。

    贺骏华随后跟出来,看见从处长后立刻微笑着上前两步:“从处,出来透透气?”

    从建到底是身在官位的人,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为官者的淡定,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走到贺骏华的对面,含笑质问:“贺公子,原来你在啊,居然不露面?”

    不管怎么说,今晚贺骏华作为东道,请客不出现,让个女人陪着这些当官的,总是有些不妥。

    但贺骏华也不是寻常人物儿,J军区吴司令的女婿,在这些人面前还不用着忙。他微笑着拉过罗澜,对从建介绍:“从处长,介绍一下。这位是张硕,你可能不认识,不过纪委张书记您应该很熟。这是张书记家的公子。”说完,他又抬手指了指张硕,继续介绍:“这是硕哥家的嫂子。”

    从建立刻笑得和煦了很多:“哎呀,张公子,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都说张书记家的公子是一位艺术家,不是咱们这些俗人能比。如今一见,果然,果然!”

    罗澜一听这位是海关的从处长,想起他诸般为难,心里更没有好气,只是想着以后还要跟这个人打交道,便不得不忍着心里的火气,微笑敷衍:“瞧从处长说的,我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了。”

    从建呵呵笑着转向张硕点点头,算是招呼过,又问贺骏华:“你们几位是要?”

    贺骏华轻笑:“嫂子说有事要忙,硕哥跟她先回去。从处长,你先坐,我等会儿还要回来敬您一杯呢。”

    从建笑着摇头:“你还要敬啊!我这都喝多了。你那个陈经理可真是厉害,千杯不倒啊!我得去方便一下,先走了啊。”说着,他又朝着罗澜点个头,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张硕回头扫了他一眼,目光更冷。

    贺骏华因问:“嫂子,他得罪你了呀?”

    张硕冷笑道:“人家为官清廉,秉公办事,怎么会得罪我呢。”

    贺骏华猴儿精的人,一听便明白了。低声笑着啐了一口,说道:“什么狗屁秉公办事,这些人有哪一天秉公办事过?”说完,看看走廊里笔直站着的服务生,低声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罗澜和张硕都没说什么,三个人先后出了餐厅的大门,走到停车场上。

    张硕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遥控开锁的同时跟贺骏华告别:“骏华,没事了。你回去吧。”

    路上他们三个谁也没说话,但贺骏华却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也是也不难猜,就刚刚从建看到‘罗澜’时那一瞬的愣神,他就明白这两个人肯定见过面。再想想成氏集团分公司刚刚成立,他们少不了要打交道,而张硕的为人又不屑跟这些人周旋,J市的那位老人又跟儿子多年不合。这些事情贺骏华稍微一想就能参透其中奥妙,于是贺骏华无奈的笑着看旁边的罗澜,低声问:“硕哥,你放心,这事儿我来摆平。”

    张硕转身拒绝:“骏华,这事儿你别管了。”

    “嫂子?”贺骏华笑着劝说,“你又不是外人。”

    张硕轻笑:“我没把你当外人。我刚回Q市,虽然这边的分公司刚起步,但成氏集团在国内六家分公司,其中也是盘根错节的。如果公司内部的事情搞不清楚,外边的事情是永远扯不清的。再说,我来到这里还没跟这位从处长打过交道呢,一些事情总要去试试的,你说是不是?”

    “嫂子说的也是。”贺骏华轻笑,“他们这些人,无非是为了那点利益而已。”

    罗澜拍了拍贺骏华的肩膀,劝道:“好了,我们先走了,你快回去吧,同学们还在等着你招呼。”

    “硕哥,有些事情你若不想做,可以交给兄弟。”

    罗澜点头:“嗯。”

    贺骏华看着这夫妇二人驱车离去,忽然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靠在一辆路虎的车头,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圈儿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地蜿蜒散开,宁静的夜晚,竟然一丝风也没有。

    这晚众人酒足饭饱后,贺骏华又安排大家去洗浴。

    醉了七八分,泡在温热的水里,众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十万八千里。

    从建转身凑到贺骏华身边,低声笑问:“骏华啊,那个张硕……跟你是同学?”

    贺骏华轻笑:“是啊,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哦,对了,他结婚的时候我做的伴郎。”

    能做伴郎的人,关系能差到哪里去?从建的心思转了个弯儿,貌似不经意的说:“那位少夫人我看着很是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这个不奇怪。嫂子是成氏集团Q市分公司的执行总裁。成氏集团是个外企,他们公司经常跟海关打交道,从处你见过她也很正常。不过她之前是在J市分公司管人力资源的,海关这块儿极少插手。”

    “也说不清,那天只见了个背影。”

    “一个女人家在这边支撑那么大一摊子不容易,从处以后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就算不看张伯父的面子,也看看小弟的面子,好吧?”

    “瞧你说的,好像我们多黑似的。”

    贺骏华笑起来,心想你们他妈的不黑这世界上还有黑的吗?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所以都不说话。

    一路开回家,停好车罗澜起身下车,砰地一声甩上车门便走,张硕下车后锁上车门跟上去。

    电梯里,罗澜背对着张硕,看着液晶屏上的广告。

    张硕皱着眉头看自己身体的背影,越看心里越生气,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

    “你骂谁?”罗澜生气的回头。

    “你说呢?”张硕看她生气自己更气,“你说该死?”

    罗澜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都该死。”

    张硕一时无言,但心里的怒气降了不少。

    到了21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两个人先后出去,罗澜先一步拿了钥匙开门。

    二人继续沉默,张硕去给自己倒水喝,罗澜则拿了衣服去洗澡。

    海边宁静的夜晚,罗澜靠在床上拿着PDA翻看着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张硕洗完澡出来,手里还拿着毛巾搓着长发,黑色丝缎睡衣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神秘香艳。

    “过来!”罗澜把手里的PDA丢开,坐直了身子。

    张硕走到近前去,蹲在床边,罗澜拿过毛巾来细细的擦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长发。擦到一半的时候,她似是没了多少耐心,叹了口气说:“要不然明天找个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吧。太长,不好打理。”

    “不!”张硕伸手夺过毛巾,起身坐在床上自己擦。

    罗澜看着他还赌气的样子,无奈的说道:“我觉得我们都已经过了吃醋的年纪了。可你看你,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叫我‘澜澜’,看我的目光像水一样,依依不舍宛如初恋!”张硕抬手把毛巾丢出去,“妈的!当着老子的面,对老子的女人垂涎三尺,当老子是透明吗!”

    “所以,你气的连今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都不管不顾了?”罗澜皱着眉头,她还以为今晚张硕是会想办法见一见海关的那些人,顺便把公司的事情办了呢。

    “没有。”张硕气呼呼的挤在罗澜身边躺下,还拽过她身后的枕头,“往那边点儿,给我让个地方。”

    罗澜气的笑:“无赖,这边是我的地方。你去那边。”

    “我不要,我就要睡这边。”

    耍赖撒泼的本事见长。罗澜好笑的往一旁挪了挪,身为大男人的她决定不跟女人一般计较。

    被让出了想要的地方,张硕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把枕头放好,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枕着,明亮的眸子看着天花板,缓缓地说道:“关于海关那边的烂事,我有了新的办法。”

    “嗯?”罗澜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下个礼拜二是黄海舰队叶修锦参谋长的生日,他是我爷爷的老部下,我们代表爸妈去给他拜寿。”

    罗澜慢慢地笑了。果然,他又更好的办法。

    “那……关于梁飞扬,你还有什么误会吗?”

    张硕侧脸瞥了某人一眼,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好吧,我承认他追过我,他曾经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罗澜想若是不坦白交代,这家伙今晚恐怕不会让自己安睡,“我不喜欢他,就像你不会喜欢严肃或者顾易铭一样。我只当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

    “严肃顾易铭和我都是男人,我们可以是哥们儿,你跟那个梁飞扬一男一女,你们不是哥们儿。”张硕较真。

    “好吧,我当他是哥哥。不是哥们儿。”罗澜无奈的攥拳,“我当他是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可他喜欢你。”

    “是,但我已经跟你结婚了。我爱的是你!”

    我爱的是你。

    这几个字从根本上缓和了张硕心里的愤怒,他的声音立刻软下来:“我受不了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偏生他的口气一软,罗澜的火气又上来了:“在J市,李冬儿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用什么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嗯,也是。”张硕赞同的点头。

    罗澜看他这么快就想通了,有点意外。

    “你只是把李冬儿整了一把嘛。”张硕笑了笑,转身勾住罗澜的脖子,枕在自家的肩膀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罗澜倒吸一口气,皱眉问:“你该不会想着去整梁飞扬吧?他……没有李冬儿那么恶劣,找上门来挑衅吧?”

    “是没有。”张硕笑了笑,“但我相信不久就会有的。”

    那个人看过来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身为男人的张硕一眼就明白。那是豹子看见猎物的目光,温和中带着袭击的意味。

    “切!”罗澜不以为然,想他梁飞扬高中二年级就出国了,那时候多大?算算年纪应该是十八岁?现在呢?现在他应该二十八了吧?

    苏老先生说,十年生死两茫茫。那单薄的初恋情结哪里抵得过十年的时光?

    第二天,宁宇找到罗澜,说要带着人回J市。因为那边之前约好的几个艺术院校的学生要拍写真照,人家毕业要用的,不能再耽搁了。当然,这样几千或者一两万块的小订单是不用张硕亲自出马的,他们几个助理就能搞定。

    罗澜记挂着海关的事情,决定再留两天,下个礼拜二回去。

    宁宇便率队先走一步。

    张硕留下来陪罗澜上班。

    礼拜一,新招聘的秘书类人员纷纷到位。罗总裁的秘书姓秦,叫秦雨。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干净灵透,一点即通。罗澜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便为张硕做主把她放到身边。

    “罗总。”秦雨甜润的声音通过内线电话传进来,“海关那边有电话打过来,说J市分公司的货已经通过了检验,可以去提了。”

    张硕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晚在C岛上遇见从建的事情,心里暗暗地笑了笑,便吩咐秦雨:“那你下午带几个人去海关,拿着我们公司的资料,把东西提出来吧。”

    秦雨新上任就接到如此大的任务,有点忐忑:“罗总?我去?”

    张硕知道这回不管谁去都不会出问题了,便轻松地笑问:“嗯,你不敢啊?”

    “我……不是,我还没跟海关的人打过交道……”

    “一回生二回熟,放心去吧,你去找郑经理帮你安排几个人。”

    “是,罗总。”秦雨挂了电话,忐忑的拍怕胸口,起身去找郑海卿求助了。

    罗澜坐在张硕办公室旁边,看他挂了电话,担心的问:“她上班第一天,你觉得能行吗?”

    张硕无所谓的笑:“现在不管是谁去,海关都不会再有人为难了。”

    “你这么确定?”

    “你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罗澜无语,心想也是,凭着贺骏华跟张硕的关系,海关那边他绝不可能不提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你不管愿意不愿意,身份这东西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拉高或者降低你的能力。

    事实证明,张硕的推测是多么的正确。秦雨带着业务部的两个小伙子直奔海关,不到半天便把J市分公司的货提了出来并顺便发了去J市的物流。

    下午下班回家的路上,张硕问罗澜:“知道那里有书画用品卖吗?”

    罗澜奇怪的问:“你找那个做什么?”

    “手痒了,想写字。”

    “哦,前面左拐,去新华路。”

    一家颇具规模的书画用品店里,张硕买了一叠三尺撒金红宣,三支狼毫,一方石砚,一瓶一得阁的墨,并一块毛毡。

    回家后,罗澜进厨房做饭,张硕便把书房的桌子收拾出来,把毛毡铺上,再把宣纸拿出来铺好。墨水倒进砚台里,又取了一碗水来放在一旁。然却站在书桌前沉思良久,终于不能下笔。

    罗澜用干扇贝火腿丝煮汤做了海鲜面,又白灼了一把芥蓝撑在盘子里,晚饭就算是好了。

    她一边解围裙一边进了书房,却见张硕站在书桌前冥想,红色撒金宣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呢。于是笑问:“不是说练字么?怎么成练功了?”

    张硕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中毛笔放下:“满脑子祝寿的词,却又觉得都不好。不如你帮我想一个?”

    “祝寿嘛,自然都是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了。”罗澜懒得想,也知道张硕其实并不需要她想这个。

    “俗气。”张硕笑着摇头,“饭好了?”

    “嗯,先吃饭吧。”罗澜看张硕依然站在那里没动,忙出主意,“吃了饭去问问度娘不就好了?”

    “这倒是个办法。”

    于是饭后果然去问度娘,搜索片刻后张硕忽然说道:“有了!”

    罗澜正在用自己的电脑上网看小说,听见他说头也不抬的问:“找到什么好句子了?”

    “嗯。”张硕拿了笔,沙沙的写了几句话,又满意的点点头,去书桌前写去了。

    罗澜头也不抬继续看自己的小说,她最近已经不只是看穿越小说了,她看小说的范围已经从小言到耽美,因为接触了一个Gay,哦,不,是几个Gay之后,她对那些BL的小说似乎特别感兴趣。恰好她的闺蜜叶澄玉这几天也闲着,俩人从网上交谈,互相笑骂对方腐女。

    刚看了没多久,QQ里一个头像就闪烁起来。

    罗澜忙点开聊天对话框,看见一块玉佩的图案后昵称是‘美玉澄瑕’的便不由得微笑起来。

    静水微澜:今天怎么这么早上来?

    美玉澄瑕:(QQ小人红脸颊)姐想你了呗,什么时候回来啊妞儿,姐给你的礼物还在这里呢。

    罗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现在这种状况怎么见闺蜜呢?

    静水微澜:我要在Q市扎根了啊,分公司执行总裁,很大的责任啊,姐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吧。

    美玉澄瑕:(QQ小人愤怒脸)你卖给你们公司了吗?连一天半天的休息也没有?你男人会同意你扎根Q市吗?

    静水微澜:唔……最近一段时间都回不去吧?话说还有没有更好看的小说?要BT一些的,YD一些的,姐的心思你懂……

    其实罗澜很想问自家闺蜜,你说如果真的遭遇了灵魂穿越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呢?可是她想了很久都没开口,因为她觉得她说了对方也只能把这句话当神经病来对待,笑骂她几句了事。

    聊了半天,得到了几本更渣的网络小说,叶橙玉终于烦了,说去打游戏不理她了。

    罗澜抬头看向那边的张硕,看见自己穿着白色丝质睡裙的窈窕身影,正认真执着的悬腕书写。而旁边已经放了一沓写完的字,胡乱排开,目测上去大致十几张了。

    “写这么多?有多少人过生日啊?”

    “很久没写了,再说换了你的手腕,这字怎么写怎么不顺手。”张硕无奈的放下笔,拿起刚刚写完的一张,左右端详,依然不满意的样子。

    罗澜随便拿起一张看,笔意流利婉转,竟然是张野的《水龙吟为何相寿》。

    宋书琴是历史学家,所以罗澜从小被母亲教导背诵许多古人佳作,这篇虽然也读过,但却未曾深究,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乍然看到,竟有些惊喜,于是悄声念出来。

    中原几许奇才,乾坤一担都担起。人人都让,庙堂师表,吾儒元气。报国丹诚,匡时手段,荐贤心地。这中间妙理,无人知道,公自有,胸中易。眉宇阴功无际。看阶前紫芝丹桂。且休回首,明波春绿,聪山晚翠。盛旦欣逢,寿杯重举,祝公千岁。要年年霖雨,变为醇酎,共苍生醉。

    张硕其实是那种大俗的雅人,即使附庸风雅也讲究个效率,学什么都奔着最好的。楷从柳骨,行尊二王,绝不剑走偏锋,挑战人民大众的审美。

    “这篇文章选的好。字写的也好,你可有一年多没写字了,我还以为你荒废了呢。”罗澜看完又觉得不妥,“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堂堂黄海舰队的参谋长,你就写这么一幅字去拜寿?是不是有点寒碜了?怎么说,也该找一幅名家真迹吧?”

    张硕一张张的再看一遍,选了一幅自以为最好的放到一边,又把剩下的都收起来团吧团吧丢到垃圾篓里,方叹了口气,说道:“这也就是表一下心意,叶叔叔戎马生涯,现在又位高权重,那些东西他根本不稀罕。他是我爷爷的老部下,我小时候曾经骑在他脖子上掏鸟窝,也是后来他调到黄海舰队来,我又不怎么回北京了,才少见。所以只要我写他都会喜欢。若真的弄一幅什么古字画真迹,就真没什么特别的了。”

    罗澜心想是啊,记得结婚的时候这老头儿还到场了呢,就坐在张硕爷爷的身边,谁也不搭理,只跟老头子说笑话,逗得老头儿呵呵的笑。只是这黄海舰队参谋长的大寿,不知道会是何等繁华的场面啊!

    Q市市郊一片风景秀丽的地方,坐落着一排排的三层小楼。砖红色,简单拙朴。黑色铁艺栅栏,绿化也以树木为主,少见花卉。只是从一进路口便有警卫把守,一个个站的跟翠竹一样挺拔,背上也都是真枪实弹。

    车子开进去的时候有卫兵阻拦,张硕报了自家姓名,那卫兵用通讯器联络之后才放行。

    可出乎意料的,这位老首长的寿宴还真不算热闹。

    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站在门口等着,见了罗澜立刻迎上来,笑嘻嘻的叫了声:“张硕哥。”

    罗澜早就听张硕说过叶修锦老首长前半辈子都献给了革命事业,三十六岁提了上校之后才结婚,三十八岁才有了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名叫叶燕然,今年十七岁。想必就是这小丫头了,于是她微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燕然,长这么大了呢。”

    叶燕然挽着罗澜的胳膊看向张硕:“哥,这就是嫂子吧,好漂亮呀。”

    张硕笑着伸手去摸摸叶燕然的小脑袋,轻笑:“嫂子再漂亮也比不上你呀,小公主。”

    “什么呀,我爸爸天天叫我毛丫头,还说我长不大。”叶燕然扁着嘴巴,极为不满。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来,由远及近,至门口:“小毛丫头又说我坏话。”

    隐然一道凌厉之气从头顶上压下来,罗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身,看着那个挺拔硬朗的老人,恭敬地叫了一声:“叶叔叔好。”

    叶修锦爽朗的笑着拍了拍罗澜的肩膀:“小硕啊,你小子还记得我,不错,这是你媳妇?有两年没见了。哎呀快都进了吧?来了还不进门,等着我来迎接你啊。”

    罗澜的肩膀不自觉的沉了沉,心想这老爷子手劲儿可真大。

    屋子里早就坐了七个人,都穿着海军陆战队的军装,罗澜不怎么懂军衔,来之前张硕又给她恶补了一通,打眼看去,七个人里一个大校,三个上校,一个中校,最小的少校,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看便是前途无量的主儿。而让罗澜赶到惊讶的是,严肃居然在。

    屋里坐着这么几个人,老爷子还亲自出去迎接,可见面子真是够大的。

    叶修锦的夫人很年轻,比叶修锦小了将近十岁,穿着一件宝蓝色锦缎旗袍,看见张硕夫妇二人进来很是热情,笑着招呼:“小硕,来,坐这边。”

    张硕把手里捧着的长条盒子递上去,恭敬地微笑:“阿姨,这是我们给叶叔叔的寿礼,东西微薄,是张硕跟我的一点小心意。”

    叶夫人接过盒子交给女儿,拉着张硕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是第一次来吧?快这边来坐,吃点水果,马上就开饭了。”

    张硕笑着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正打开盒子的叶燕然。

    “啊,是一幅字啊!”叶燕然已经展开那幅装裱好的字画,“唔……这是张硕哥哥写的呢!爸爸,爸爸……”

    她这一喊,几个人都凑过来看。

    叶修锦很是开心,呵呵笑道:“小硕啊,你这是笑话你叔叔我没文化呀。”

    罗澜忙笑着解释:“叔叔,我是想请你检验一下我的字是否有退步啊。不瞒您说,我为了写这幅字,练了足有八九十张宣纸吧?”

    叶修锦哈哈的笑:“这么说,你这张字至少值九十张宣纸的钱咯?”

    围观的几位先是一怔,待看见叶修锦的手臂揽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时,都跟着哈哈的笑起来。

    严肃拍了拍罗澜的肩膀,悄声说道:“你小子,巧言令色的功夫见长。”

    “呃……”罗澜心里发虚,悄悄地看了张硕一眼。

    张硕正被叶夫人拉着说话,根本没看见这边是什么情形。

    什么情况下一个年轻人会自己写一幅字给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人做寿礼呢?又是什么情况下,这位高权重的老人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纵容呢?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里面的人精,只需一眼,便可看出这个年轻人在首长的心里跟他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张硕被叶夫人拉去一旁吃了两片西瓜,外边订的饭菜便已经送来了。

    保姆和警卫员把饭菜一一摆好之后,叶夫人过来通知大家就餐。

    所有的客人加起来一共九个人,加上叶修锦一家三口,十二个人围着一张大大的餐桌倒也热闹,只是想想这是一个舰队参谋长五十五岁寿宴的话,未免也太过冷清。

    不过叶修锦素来不喜欢张扬,允许这几个人来贺寿已经很不容易。

    叶燕然拿了一个大蛋糕来放在桌子中间,非要让叶修锦许愿吹蜡烛。

    叶修锦宠爱女儿,让干嘛都行。

    许愿的时候他和蔼的笑,摸着女儿的头说:“希望我的乖宝贝将来能嫁个好夫婿。”

    叶燕然羞得哇哇大叫,滚到叶修锦的怀里去闹。

    张硕坐在罗澜的身边看着这一切,恍惚中似是看见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和蔼的笑。

    这顿饭吃得自然很开心,因为在座的出了亲人便都是嫡系中的嫡系,交谈中张硕才知道在座的大校居然是海关缉私队的大队长邱云峰。

    闲谈之中,叶修锦问起了张硕来Q市的原因,张硕自然说是因为罗澜被调职到这里任成氏集团分公司的执行总裁。说起成氏集团,邱云峰自然不陌生。张硕便趁机说以后还请邱队长多多关照之类的话。

    从叶老家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叶夫人再三留宿,叶燕然也挽着罗澜的手不放。

    但张硕和罗澜还是告辞出来。因为他们两个现在互换着灵魂,留在亲人和朋友身边,只能过多的暴露自己的不正常。

    回来的路上,张硕异常的安静。

    罗澜感觉到他的不正常,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怎么了?一向喜欢热闹的人,忽然这么安静,叫人不适应啊。”

    张硕轻轻地笑了笑,抬起右手握住罗澜的手,没有说话。

    罗澜转头看着他。那是自己的那张脸,这些日子以来,她清瘦了几分。夜风吹散了长长的卷发,侧脸的线条比之前少了几分圆润,眉骨,鼻尖,下巴,都单薄了许多,却因为灵魂的转换,更多了几分犀利。

    罗澜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想你爸爸了吧?”

    张硕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不愧是结发夫妻啊。”心有灵犀了都。

    “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要不……我回去几天?”

    “你回去做什么?”

    “回去替你尽孝啊。你有多久没去看你爸爸了?”罗澜轻笑着拉着张硕的右手慢慢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比了个六的姿势。

    张硕沉默。是啊,六个月,半年了呢。上次见爸爸还是在北京爷爷那里,大年初二父子两个又吵了一架,张硕从北京回来就再也没见过他。

    罗澜轻松一笑,拍拍张硕的手,说道:“就这样吧,我明天回一趟J市,顺便也去看一看工作室的事情。你这这边乖乖呆着替我上班,不许翘班,不许泡妞,明白?”

    张硕拉过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过罗澜真的低估了这次回去的危险性,她以为只要她顶着张硕的身体回去,在他爸爸面前说几句好听的话,让老人高兴高兴就成了。却没成想一进门就先被自家老妈给骂了一顿。

    陈玉佳看着儿子灿烂的笑脸,很不给面子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罗澜奇怪的看着婆婆,心想现在我是你儿子啊你见着我怎么一点高兴地意思都没有呢?

    “你媳妇回来了吗?”陈玉佳继续问。

    “没啊。”罗澜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婆婆,“妈,合着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不是,你们不是要孩子吗?你把罗澜一个人丢在Q市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要上啊?”

    罗澜一口鲜血闷在喉咙里,差点儿没吐出来。感情您老人家现在除了孙子啥都没放眼里啊?

    陈玉佳还想说什么,便听见门外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忙转身去看,见自家老头儿已经从车里下来,一身笔挺的正装,手里的公文包随手交给身边的秘书,还交代着什么。

    陈玉佳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抬手推了推他,低声叮嘱:“你爸爸这几天心情可不太好,你难得回来一趟,待会儿可别气他。”

    罗澜忙点头,心想我这回是回来承欢的不是忤逆的。

    于是忙开门迎出去,在她公公大人进门之前微笑着叫了一声:“爸爸。”

    张秉云猛然间看见儿子站在面前,有些怔忡,但只是转瞬,原本平淡的脸上便隐然带了几分怒气,低声哼了一下,径自进门。

    罗澜在他身后呐呐的摸了摸鼻子,冲着陈玉佳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跟了进去。

    陈玉佳忙上前去接过自家老头子的外套交给儿子,低声嗔怪:“怎么了嘛,回家来就不要想工作上那些烦心的事情了。小硕难得回来,你们爷俩可别再闹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小硕带了很新鲜的扇贝和大龙虾来,我给你炒个虾球怎么样?”

    张秉云缓缓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罗澜把外套挂在更衣间里,又去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爸爸,喝杯水吧。”

    张秉云睁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茶几。罗澜会意,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秉云才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问道:“你叶叔叔生日那天你和罗澜过去了一趟?”

    罗澜忙应声:“啊,是啊。我小时候整天跟叶叔叔一起玩儿,他对我很好。这不,我们正好在Q市,赶巧了,若是不走这一趟,挺说不过去的。”

    张秉云忽然一笑,又冷声说道:“难得你还有这点良心。这几年,家里这几处有走动的叔叔伯伯家,你去过谁家?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逢年过节,别人家的孩子来家里拜年,我跟你妈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罗澜心里一阵阵内疚:“爸爸,这几年……是我不好。”

    张秉云听了这话简直像是看见太阳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升起来一样,原本的冷笑凝结在脸上,看着儿子的目光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那个……爸爸,我说的是真心话,这几年……我是挺混的。”罗澜低着头,说话的态度极其诚恳,其实并不是她真心想诚恳,实在是面对这位公公的正压气场,她有点负担过重,哪里敢跟张硕一样顶嘴。

    张秉云探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后又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别跟我玩儿这套弯弯绕。我不是你妈,不吃你这一套。”

    罗澜心里那个冤啊,心里暗叹,果然不能无事献殷勤。

    张秉云看儿子继续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升起莫名的火气:“怎么?哑巴了?”

    “哦,没。”罗澜无奈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听您训话呢嘛。”

    张秉云似是气的笑了:“你听我训话?真是奇怪了。照我说,你还是出去野去吧,外边花天酒地多好,没有人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当我这辈子没养儿子。”

    罗澜无奈的咬了咬嘴唇,心想这老头儿还真是软硬不吃,就这臭脾气,怪不得张硕回回见他都跟他吵架呢。

    “哎呀,小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儿子不回来你不高兴,回来了还不高兴,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陈玉佳和宋嫂一起端着菜摆到餐桌上去,又招呼罗澜:“小硕,你难得回来,陪你爸爸喝一杯吧?”

    张秉云已经起身走到饭桌旁,罗澜看了陈玉佳一眼,转身去酒柜选了一瓶红酒来,一句话也没说,拿了三只酒杯依次倒上,给自家公婆各送上一杯,最后一杯给自己。

    陈玉佳看着自家儿子,神秘的笑道:“小硕,先说好了,你回来呆两天可马上给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张秉云皱着眉头看了老妻一眼。

    “罗澜还在Q市呢,小硕一个人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啊,这孙子还抱不抱了?”

    “唔……”张秉云没说话,只低头喝了一口酒。貌似,孙子的事情是比较重要。

    罗澜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家公爹,心想这回有点失算,真的该让张硕自己回来。他现在是会生孩子的儿媳妇啊,是家里重点保护动物,珍贵级别应该比大熊猫还高。

    想着这个,他又朝着婆婆撒娇的笑了笑,问:“妈,孩子的事情非得这么着急啊?”

    陈玉佳立刻瞪眼:“你回来就是想逃脱这件事呢吧?”

    “不……哪能呢。你也知道,我工作室在这边,我总不能常驻Q市吧?那我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张秉云瞥了儿子一眼,语气颇为不满的说:“下个礼拜我去北京开会,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爷爷有好几次打电话问起你,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在干嘛。”

    罗澜愣住,她这次回来是有那么几分承欢膝下,替张硕缓和父子关系的意思,可也没想到一下子又要去北京啊。

    张秉云是什么人,只看儿子稍一迟疑,立刻皱眉追了一句:“怎么,你不愿意?”

    “啊,不,愿意,愿意。”罗澜心想怪不得张硕跟他老爹不对付,这也太霸道了些,不准许人有一点想法嘛。

    去北京给老太爷请安倒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装乖卖巧什么的罗澜也懂。最可怜的怎是留在Q市自以为没什么大事儿的张硕了。听说女婿回Q事了,宋书琴就说什么也不让女儿一个人住在外边,一通电话把张硕给弄回了家。

    晚饭后,老罗教授自己在书房里忙,宋书琴便换了睡衣跑到女儿的房里去。

    张硕正用笔电看文件,听见门响忙回头,看见穿着睡衣的丈母娘,心里有些忐忑:“妈,还没睡啊?”

    “才八点呢,睡什么睡。”宋书琴说着,近前坐在女儿的床上,“张硕什么时候回来?”

    张硕想了想,迟疑的说:“估计得下个礼拜吧。他工作室里也一大堆事儿呢。”

    “哦。”宋书琴跟自家女儿也不废话,直接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一直在避孕啊?”

    张硕一愣,想起自家太后的吩咐,忙笑:“哪能呢,这不听你们几位老人的意思,准备要孩子嘛。”

    “澜澜,要孩子是大事儿啊!”宋书琴认真的看着自家女儿,“今天下午我在办公室里,听我们院里的李教授说,现在咱们这饮食卫生不达标准,还有很多转基因的粮食,什么大豆啊,大米啊,玉米什么的,然后咱们食用油啊,蛋啊,肉啊什么的也都没有安全保证了,弄得现在这些年轻人不孕不育的越来越多。澜澜啊,为了安全起见,我想你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咱们得优生优育,你说是不是?”

    “不是吧?”张硕一声哀嚎,手上没准儿,差点把电脑旁边的那杯水给戳到地上去。

    一阵手忙脚乱,确定水没弄进电脑之后,张硕揉着眉心转身坐到床上,准备跟丈母娘好好地谈谈:“妈,我身体一直好好地,没必要做什么检查吧?”

    “还说呢,你看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整天只顾着工作,工作,就你这身体,就算是现在怀上了,我也不敢叫你生。你呀,必须先把身体调养好。不然的话,就是对孩子的不负责,更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身体不好,到时候有没有力气生孩子且不说,那孩子生下来了,你自己的身体跟着垮了。怎么办?”

    张硕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想着不过是调养嘛,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多睡多运动,身体自然就好了。话说这亲妈疼女儿,还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啊。

    宋书琴看女儿点头,便伸手拍拍女儿的手说:“我今天帮你问了,军区医院有个老中医,脉象特别准,人家看妇科有四十多年了。明天他坐诊,妈陪你去瞧瞧?”

    “啊?”张硕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看中医?”

    “是啊。不然怎么调养身体?哦,对了,还得做各项指标测验。”

    张硕又哀嚎一声揉了揉怀里的枕头:“不是吧妈?我保证每天好好吃饭,早睡早起,坚持运动,这身体自然就好了啊。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既然想要孩子了,还吃药,总归不大好吧?”

    宋书琴看女儿不配合,立刻拉下脸来:“那天你婆婆来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你若是不听话怀孕生孩子,这责任可都落在我的头上了。”

    “哟,妈,那是她不好。谁家娶个媳妇就是生孩子的机器啊,你说是不。”为了不做女人生孩子,张硕下狠心吐槽,连自家老妈也不放过。

    “少胡说!”宋书琴到底是有文化有修养的人,“你婆婆也是为了你好。换了我也是一样!年纪轻轻地趁早生个孩子,将来也是你们的依靠!我们老了有你,你老了有谁?啊?”

    “哦。”张硕心里感慨丈母娘你真是正气凛然啊,“知道了,妈。”

    “哎,你这孩子,长多大都得老娘我为你操心。得了,后天上午十点啊,我已经跟人家专家约好了。你可以先去公司,九点我去公司找你,然后咱们一起去医院。”

    “妈,九点我刚上班,你九点去,我这还上什么班啊?”

    “那你明天休息一天。我跟你说,礼拜六礼拜天人家专家可不坐诊啊。”

    “哦。”张硕心里暗暗地盘算着,如果明天找个理由躲了,丈母娘会怎样大发雷霆呢?

    思想斗争做了许久,张硕最终还是屈服在丈母娘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跟着她去了军区医院。

    老中医态度很和蔼,给张硕把脉时问了些寻常问题,比如例假规律不规律,一般几天,经血颜色怎样,有没有痛经的症状等等。

    张硕做女人以来只来过一次例假,不过一次就够了,那种感觉刻骨铭心。

    规律?不规律。来的时候不在预测时间内,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

    几天?五六天吧,那阵子真的好难受啊。

    颜色?好像一般都是红的吧?

    痛经?痛啊!痛起来满脑门子都是汗。

    老中医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认真的写病历。

    张硕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低声问:“大夫,我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病吧?”

    “小姑娘,年轻啊。”老中医语重心长的说,“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白领吧?”

    张硕愣愣的点点头,且不管什么白领蓝领,只想听这老头后面的话是什么。

    “你呀,真是不知轻重。你这是气虚血亏啊,而且还宫寒,你的脉象也很虚浮,平时锻炼也不多吧?对了,你结婚了吗?”

    张硕点头。

    老中医又问:“生过孩子了吗?怀孕过吗?有没有流产记录?”

    张硕连忙摇头。

    “打算要孩子吗?”

    旁边的宋书琴立刻说:“是啊,正是想要孩子,才过来找您诊断一下这身体,到底该怎么调养。”

    老中医笑了笑,说道:“我给你开一副中药,先回去吃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来复诊。你这个身体如果不调养好了,恐怕难以受孕。”

    张硕一听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了。

    宋书琴比他更紧张,忙凑上来问:“大夫,照您这么说,我女儿这身体得调养多久才能要孩子呀?”

    老中医想了想,说:“这很难说,个人身体素质不一样。再说了,很多不孕不育的人并不只是宫寒的缘故,还有其他的症状,比如,输软管阻塞什么的也有。还有就是,她丈夫的身体状况。对吧?”

    张硕心里感慨,这要孩子还真是一项大工程。

    老中医开了药,宋书琴拿着药单子去药房,药房对面是代煎室,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穿过来,张硕闻见便想要呕吐,于是忙拉住宋书琴哀求:“妈呀,这个味道好难闻,我恐怕喝不下去。”

    宋书琴忙安慰女儿:“澜澜啊,良药苦口。你听人家大夫说的那些话,你这身体若是不调养,恐怕真不行啊。”

    “妈,我觉得可以食疗嘛,这个中药汤的味道真的太叫人受不了了。”

    “你呀,就该是恨病吃药才行。听妈的,先喝一个礼拜再说。就算不为了生孩子,自己的身体就不要了?”

    张硕无可奈何,只得任凭宋书琴拿了一个礼拜的药回家去煎。

    回家的路上顺便找了个土产店买了个煎药的砂锅,进门后宋书琴便忙着把中药倒进砂锅里泡上。张硕则钻进房间里去给罗澜打电话。

    此时罗澜正在工作室里和宁宇说话,看到电话,对宁宇笑了笑,说:“你嫂子。”

    宁宇便站起身给了她一个鬼脸,出门去了。

    “喂?”罗澜接起电话,却不敢称呼对方,生怕张硕此时是在别人旁边,被人听见了又闹笑话。

    “老婆!”张硕一头扎在床上哀嚎。

    “怎么了?”罗澜好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把那家伙给整成这样。

    “老婆,我这下可惨了!”

    “什么事儿啊,就惨了?”

    “你老妈硬拉着我去看了医生,然后医生说你这身体气虚血亏,还宫寒什么什么的,总之就是各种不好,给拿了一个礼拜的中药,说吃了再去看。老婆你不知道,那中药的味道……唔嗷……难闻死了,我怕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孩子还没怀上,就葬送在这要命的汤药里了!”

    罗澜听了之后心有戚戚然,无奈的叹道:“老公,这个不怨我,若不是你家太后逼着要孩子,我老妈也不会逼着你喝汤药的,对吧?”

    张硕愤恨:“我说你这人能不能讲点理?现在是你的身体不好,让我替你受过好吧?你怎么连点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罗澜轻笑:“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咱们俩换了,你这会儿肯定会说我活该是吧?”

    “唔……不是。”张硕立刻委顿下去,“老婆不是我不心疼你,是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情。你说你吧,也太要强了些,人家老中医说痛经是个不小的症状呢,可你之前从没跟我说过你来例假会痛啊,你说你这个女人死撑着干嘛呢?所以说即便我不心疼你也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不会冲老公撒娇,不会讨人心疼。”

    “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就好好地体验一把吧,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恭候老婆你来我这里撒娇讨人疼。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礼拜工作室有很多事情要忙,下个礼拜我还得陪咱们书记去北京看望老太爷,你若想趴在老公怀里撒娇,恐怕得两个礼拜之后了。”

    张硕立刻炸毛:“你怎么能这样?我都生病了你不赶紧的过来?”

    罗澜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地问:“亲爱的,之前你动不动就飞去香港欧洲,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不回来,我请问你在外边风流快活招猫逗狗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你老婆在家里是否过得舒服?”

    张硕顿时无语。

    罗澜叹了口气,说:“你看你现在住在自己老妈家里,吃喝拉撒有人照顾,就算是喝点汤药,那也是我老妈亲自煮好了给你端到面前,搞不好小勺糖块儿什么的都给你伺候好了,看着钟点提醒你按时喝,完了还能顺毛抚摸之。你不说自己足够的幸运,还在这里跟老娘抱怨。也忒不知足了吧?”

    张硕一想也是。别的不说,就说丈母娘吃喝拉撒无微不至的关怀,就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罗澜之前一个人在J市,自家太后不喜欢平民百姓的女儿,又不喜欢她出去工作不接受家里的安排,还嫌弃她不能相夫教子,劝说张硕弃邪归正,所以对她是各种看不惯。

    自己出门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顶着一切压力,过的有多难可想而知。就算自己在家,她也是洗洗刷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人,自己过惯了少爷的日子,哪儿不是她伺候着?

    所以,知足吧。

    张硕叹了口气,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温软了声线:“老婆,之前是我不好啊,我……对你照顾不够,对不起。”

    罗澜正摆事实讲道理在劲头儿上,觉得自己一番话说出去总会把对方给惹得嗷嗷直叫,然后有无数个理由反驳自己,她这边全副武装,正准备打个持久仗呢,冷不防对方先缴械投降了。

    一时间满肚子的话都哽在喉间,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这些做什么,你也有你的事业,男人哪能天天围在女人身边打转。而且……我一直都算顺利,平时也没什么病痛,不是你想的那么弱。”

    “唔……老婆。”张硕侧躺在床上,伸手把枕头抱在怀里,忽然间很想那个温软的身体,就算什么也不做,只这样抱着也好。可如今这点心愿也不能达成,还得弄个枕头代替。

    “怎么了?不是还没喝药呢吗?这就蔫儿了?”

    “我有些想你了呢。”

    “……”罗澜心里蓦地一软,竟说不出话来。

    “那个什么,你有时间的话记得去天玺湾查看一下账目。我现在在这边,虽然网上和电话可以操控那边的工作,但很多事情还是要亲自过去看看的好。李远航几次催说,那边有很多文件需要我过去签署呢。”

    罗澜低声应道:“我知道,我原本打算是明天过去的。”

    “好,那我就把那边的事情交给你了啊。反正赚钱赔钱都是咱们俩的。”

    罗澜认不出嗤笑:“谁要你的钱。”

    “你现在是我,我的钱你不要也是你的。”

    “是啊。这么说我真是赚大发了。”罗澜微微的笑,想象着张硕一脸郁闷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神奇。

    第二天,罗澜去天玺湾度假村,查看账目,签字。批阅新的营销计划,高层主管会议。虽然不至于忙的团团转,但也很充实。

    空闲时跟张硕通电话,白天的时候听他在电话里说那边工作进展状况,晚上没人的时候听他哀嚎中药汤子跟毒药一样难喝,老婆你回来一定要好好地安慰我。然后,周末回去还得去太后那里报到,聆听老爷子的家训。

    只是想不到的是,周末家里会有客人。

    罗澜停车的时候便看见一辆红色的宝马,那不是家里的车。于是下车后她有些迟疑的放满了脚步。

    屋子里有笑声传出来,很是欢快。

    招手叫过一个警卫员,低声问:“谁来了啊?”

    “哦,是李小姐来了。”

    “哪个李小姐?”

    “商业厅李厅长的千金啊。中午就来了,陪夫人逛了一下午的街,这会儿正高兴呢。”

    李冬儿?罗澜微微皱眉,心里暗暗地骂,怪不得婆婆如此不待见自己呢,原来是这妖女从中挑唆。

    暗暗地提了一口气,罗澜慢慢地进屋。

    炎炎夏日,外边热得很,屋子里却凉快。一进门冷气扑面而来,身上的燥热去了一半儿。

    “张硕?”李冬儿先回头看见罗澜,顿时笑成一朵花。

    陈玉佳回头看见儿子爱理不理的样子,忍不住嗔怪:“小硕,冬儿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真是没礼貌。”

    罗澜笑了笑:“妈,我这儿都累死了。有水吗?”

    李冬儿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整天忙东忙西的,不知道你忙什么。”

    罗澜看了她一眼,没有接那杯水,而是转身走到旁边的高几上,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水喝。

    李冬儿一时拿着水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玉佳不悦皱眉指责自家儿子:“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妈,冬儿是客人,我怎么敢喝她倒的水呢,你说是吧?”说着,罗澜还亲昵的勾住了陈玉佳的肩膀,又冲着太后无辜纯良的笑。

    陈玉佳最受不了儿子撒娇,当时便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去,一边儿坐着去。三十的人了还腻歪,象什么样子!”说着,又对李冬儿笑,“冬儿别跟他一般见识,长到五十岁都不成熟,可怎么办好。”

    李冬儿拿了水杯自己喝:“张硕真幸福,有阿姨这么宠着他。”

    陈玉佳拉着李冬儿入座,感慨道:“这男人啊,在外边打拼,回到家里就成孩子了。咱们做女人的什么最重要?有颗母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李冬儿对此话闻所未闻,在她有生以来的三十年里一直都在为所欲为,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里关心过别人?更别说什么母爱的心了。

    罗澜瞥了李冬儿一眼,看她的脸色有些尴尬和茫然,心里便觉得有些痛快,有生第一次感觉太后也是挺可爱的存在,于是喝完水利索的起身:“妈,我先回房洗个澡啊,这天真是热,J市的夏天真是不能过。还是Q市好。”

    “你呀。”陈玉佳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去吧。一会儿下来吃晚饭。”

    罗澜笑了笑,答应着起身,临走前不忘欠身拦住太后的肩膀,轻声说:“妈,您这件衣服的颜色跟您的皮肤不配。蜜色的丝缎有些俗气,谁帮你挑的啊?”

    “啊?有吗?”陈玉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这是冬儿下午的时候帮我挑的呀,她说好看,一定要我穿着……”

    “妈妈。”罗澜继续拿出那副无辜纯良的笑来,“连您儿子我的眼光都不相信啊?忘了您儿子是干什么的了?”

    陈玉佳顿时恍然……对啊,儿子是有名的摄影师啊,多少大牌明星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过,他的眼光可以说是顶级的好啊。

    罗澜成功的看到太后迟疑的脸色,忙一路攻击:“妈妈,交给我?我保证把你变成二八芳华的大美人儿。怎么样?”

    “你小混蛋。”陈玉佳抬手锤了儿子一拳,“快去洗澡吧。”

    罗澜回头瞥了一眼神色尴尬的李冬儿,轻声一笑转身上楼去了。

    张硕在家里有一间自己的屋子,里面洗浴室什么的都是齐全的。罗澜进去后打开橱柜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去沐浴,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看着镜子里清爽沉静玉树临风的张硕,满意的自言自语:“奶奶的张硕你长这么帅,难怪李冬儿那女人死乞白赖的要贴上来。不过没关系,老娘不怕。有本事尽管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罗澜没接着下楼去,而是拿了手机给张硕打电话。

    张硕这会儿已经下班了,在丈母娘家等晚饭呢,看到是罗澜的电话立刻跑自己屋里去,锁了房门赖在床上接电话。

    “老婆,一会儿我又要喝那些要命的毒液了。”

    “乖乖喝,下个礼拜去复诊,如果好了的话就不用喝了嘛。”

    “就你这小身板儿?”张硕反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小镜子照了照,无奈的叹息,“一个礼拜的中药恐怕调节不好。”

    “那就只能委屈你了老公,多喝几天,还能多享受几天。”罗澜也靠在床上,斜对面空调吹着丝丝冷气,她觉得有些凉便拉过夏凉被搭在身上,“你老婆我有些忙啊,除了打理公事之外,还得哄好太后,顺便剪除一下你的那些烂桃花。”

    “什么烂桃花?”张硕立刻不服气的捶床,“爷身边的女人个顶个儿的妩媚漂亮,男人个顶个儿的风流倜傥,怎么会有烂桃花?”

    “唔,我承认,那些明星名模是美女帅哥,可你别忘了,能钻进大院儿进你们家的那一只,可不是什么好花儿。”

    “嗯。”张硕一下子明白过来,李冬儿的确不是阳春三月灿烂的春花。

    罗澜听这家伙态度比较好,也不能跟他继续生气了:“怎么说?你这个正主给个说法,我也好照章办事啊。”

    张硕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忽的就想起了C岛度假村的梁飞扬,于是咬着牙根儿狠狠地说:“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是我,对于这种事情,你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老婆,没有最狠只有更狠。用最大号的剪子,咔嚓一下,弄个干脆利索的。”

    罗澜听了这话十分的惊讶:“唷?这么心狠?”

    张硕心里还是梁飞扬那张脸,低声哼道:“你都说了是烂桃花了。”

    “哦。”罗澜还想在说什么,便听见对方自家老妈的声音:“澜澜?澜澜?吃饭了!”

    “老婆,吃饭了,先挂了。”

    “好,去吧。”罗澜也有些累了。

    “晚饭后用QQ报告你剪桃花的成果哦。”

    “嗯,去吧。”罗澜听见老妈都在敲门了,便切断了电话。

    又发了一会儿呆,楼下也传来了太后的召唤,叫她下去吃饭了。罗澜忙把手机丢开,起身下楼去。一点也不意外,罗澜在餐桌上看见了坐在太后身边的李冬儿。心想这人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的拐角还厚。

    “小硕,快来,你看,又你爱吃的酱排骨,还有酱猪手,冬儿知道吧,我们家宋嫂做的酱猪手可比颜记家卖的还好吃呢。快来尝尝。”陈玉佳说着,夹了一只猪手送到李冬儿面前。

    李冬儿很是开心,像个花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听了陈玉佳的话后,便把自己的那只猪手夹道罗澜的碗里,并娇笑道:“硕,你吃吧,我怕胖。”

    陈玉佳笑道:“这个才不胖,这个上面都是胶原蛋白,对皮肤最好了,美容的。”

    “阿姨,您嫌我还不够漂亮呀?”李冬儿把头靠在陈玉佳的肩膀上撒娇。

    罗澜皱着眉头不说话,却把面前放了猪手的盘子推开,又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张秉云的碗里,乖巧的说:“爸爸,您尝尝这个排骨。”

    张秉云看了一眼旁边说笑的两个女人,没说话。

    陈玉佳立刻叹息:“你爸爸的指标这几天有点偏高,这排骨里放了糖……”只是她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张秉云已经开始吃那块排骨了。

    罗澜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冬儿咯咯笑道:“阿姨,伯伯的血糖指标还是偏高吗?上次我带来的保健品记得要吃啊,那是我在美国带回来的,我爸爸也用着呢,过几天我有朋友从那边过来,我已经拜托他帮我带几瓶了。伯伯放心用,完了我再送来。”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只残花!罗澜暗暗地骂了一句,手上已经夹了两块白灼的青菜送到张秉云的碗里,颇为无辜纯良的笑道:“爸,任何保健品都有副作用,您还是多吃点蔬菜吧。”

    张秉云浓眉一皱,抬手用筷子把罗澜递过来的青菜夹起来丢到一旁,不悦的看了陈玉佳和李冬儿一眼,沉声道:“吃饭哪儿那么多话?”

    老爷子不喜欢吃青菜,他喜欢吃肉。

    这是罗澜的第一判断。然后从老爷子看李冬儿的目光得到第二判断,老爷子不喜欢李冬儿。

    如此一来,罗澜倒是放心了。这个家里,老爷子不喜欢的人和事,别人再喜欢也没用。安心的吃饭吧,反正可恶的人有老爷子替自己打发。

    陈玉佳看大家果然都不说话,李冬儿坐在那里越发的尴尬,便忍不住劝了一句:“行了行了,冬儿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

    张秉云侧脸看了一眼陈玉佳,抬手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饭桌上,起身走了。

    罗澜心里暗爽,心想太后再威武也比不上太上皇啊。

    “哎……”陈玉佳看着张秉云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见老爷子上楼去了又转头看罗澜。

    罗澜忙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李冬儿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下,乖巧的笑着低声问:“阿姨,伯父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啊?”

    陈玉佳尴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或许是吧,这老头子,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先吃着,我进去看看他。”

    李冬儿点点头,看着陈玉佳放下碗筷往楼上去之后,又转过头来看着罗澜,眨着浓妆的大眼睛貌似很纯良的问:“硕,你伯父和阿姨怎么了啊?”

    罗澜抬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李冬儿,你不觉得在我们家里,你的话太多了吗?”

    “你?”李冬儿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罗澜拿了张纸巾慢慢地擦着嘴角,“你的脸皮可真厚。人家家里都吵架了,你还赖在这里吃饭?你爸爸不是商业厅的厅长吗?怎么你们家连饭都吃不起了?”

    “张硕!”李冬儿再能忍也忍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怒声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上次在天玺湾,你那么不给我脸面,现在我来你家做客,你居然这样?”

    罗澜冷笑:“李冬儿,不是我不给你脸面。是你自己不要的,这怪不得我。”说完,她不再看李冬儿一眼,转身上楼。

    而此时楼上,张秉云正气呼呼的站在窗口对陈玉佳发火:“你怎么搞的?啊?你是闲这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我怎么了我?”陈玉佳也很生气,好好地吃顿饭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还当着外人的面。

    张秉云冷声哼道:“你别告诉我不知道冬儿那姑娘是什么打算!”

    “她这不是关心我们吗?”陈玉佳倍感无辜,之前李冬儿也经常来家里啊,怎么就没听他这么反感过?

    “我们有儿子媳妇!”张秉云因为妻子的糊涂而生气,“她再好也只是别人家的女儿!”

    “这……我也没怎么样啊。”

    “你的脾气我最清楚。你不喜欢罗澜我知道,但再怎么说她才是我们的儿媳妇。”

    “我也没说不是啊!”陈玉佳自以为冤枉的很,她又没去唆使儿子媳妇离婚。

    “你知道这个就好。”张秉云不愿意多说什么,他的官位,他的经历,都决定了他惜字如金的性格。

    “冬儿跟小硕以前是谈过恋爱,可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罗澜再不好我也没想让他们离婚。老张,你是不是想多了?”陈玉佳有些不明白张秉云为何忽然发火,“再说,这种事情你用得着当着人家的面拍桌子吗?弄得人家多下不来台?”

    陈玉佳有些不明白张秉云为何忽然发火,“再说,这种事情你用得着当着人家的面拍桌子吗?弄得人家多下不来台?”

    “既然这样,以后你少跟那个姑娘在一起。”

    “没这个必要吧?总不能儿子有了媳妇,我就不能跟年轻的姑娘们一起喝茶聊天了吧?冬儿怎么说也是老李家的女儿,也不是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姑娘啊。你这也……”

    陈玉佳的话没说完,便被张秉云一个冷冽的眼神制止,扁着嘴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玉佳。”张秉云收了怒气,带着些许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老妻跟前,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还不知道吗?家和万事兴,不要把这些不安定的因素带到家里来。”

    “好了好了!”陈玉佳跟了张秉云这半辈子,就是受不了这老头子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张秉云看老妻的气性灭了,便拉着她去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低声道:“还有,从我坐在这个位置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们做人做事必须小心谨慎。明白?”

    陈玉佳跟了张秉云三十多年,这句话如何不明白?

    她轻轻地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的。”

    “那就好。”张秉云不再多说。夫妻几十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楼下的餐桌上,没了一家三口,只剩下李冬儿一个人。

    宋嫂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很尴尬便悄悄地躲到厨房去了。李冬儿气呼呼的环顾空旷的大厅,终于坐不住,啪的一声拍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口拎了自己的小包走了。

    罗澜抱着自己的ipad坐在窗口往外看,见那辆红色的宝马开走,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

    第二天,李冬儿又打电话约陈玉佳出去,说某美容院到了一款新的美容产品,阿姨要不要去试试。陈玉佳说这两天血压有点高,医生不让出门,要在家里静养。

    第三天,李冬儿上门拜访探望陈玉佳的病,却被告知说夫人不在家。问警卫员夫人跟谁出去了,警卫员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可能他妈的不知道?李冬儿气的想踹警卫员一脚,可看了看人家电线杆子一样的军姿,又不知从何处下脚,只得开车离开。

    而此时此刻,陈玉佳正被儿子开车带着去了天玺湾度假村。同时到度假村的还有小帅哥宁宇。

    罗澜跟宁宇说了,要给老妈设计几套衣服,虽然陈玉佳作为张书记的夫人,也有专门的人为她打理行装,但罗澜说那些人的审美水平太差,要宁宇给做个全新的设计,要知性,典雅,娴淑,智慧。

    宁宇心里哀嚎,老大我从没给中老年妇女做过形象设计啊!可脸上却堆满了笑,连声说OK,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开玩笑,老大的母上大人啊,他不乖乖讨好还能怎么地?

    为了达到他家老大的要求,宁和打了个电话把之前要好的两个同学都叫来了。这两个人从香港注册了服装公司,专门接高级定制的衣服,不走流水,更没有二线服装。每一件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独一无二。

    罗澜负责吃喝招待并附送度假村一张白金卡,三位大师使劲浑身的解数,为陈玉佳量身打造了六套旗袍,四套礼服,四套正装,两套家居服。把陈玉佳给乐的合不拢嘴。

    罗澜心里得意,趁着没人的时候跟张硕打电话,说这世上只要能用钱摆平的事儿那就不叫个事儿。

    张硕电话里骂她得瑟,弄了夏装回头秋装冬装还得弄,太后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罗澜回骂,你自己的妈妈你还说这话,没有良心。

    周末过后,礼拜一一早,罗澜便陪同张秉云一起上了去北京的动车。张秉云在北京开会呆了三天,罗澜便在张老司令的小楼里呆了三天,最后走的时候,竟然说动老太爷去Q市消夏。

    这事儿说出去把张秉云吓了一跳。老太爷今年八十五岁,虽然行伍出身,身体很健康,可毕竟岁数在这里。再说,他这样的老将军可是国宝级的人物儿,哪能随随便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呢。

    只是老太爷动了心思,非要去不可,张秉云也不敢多说。

    老将军出行,军部自然有安排。飞机直接送到Q市机场,并通知Q市疗养院的负责人细心接待。

    叶修锦听到这消息,乐得一蹦三尺高,拉上夫人女儿便跑去飞机场接机去了。完全不在乎飞机还要一个小时后才到,似乎在机场等待也是一件十分高兴地事情。

    而同时被通知的张硕,也被罗澜威胁着匆匆赶到机场,看见叶修锦一家三口的时候,他忙笑着上前去,乖乖的叫了一声:“叶叔叔。”

    “罗澜?”叶修锦看着穿了一件烟灰色曳地长裙的罗澜,很是高兴,“你也来接机?据我所知,你应该很忙啊。”

    张硕笑得恰到好处:“是啊叶叔叔,爷爷过来嘛,我再忙也要过来啊。”

    “罗姐姐,你好漂亮啊!”叶燕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张硕,没办法,小姑娘对美丽的大姐姐总是倾慕不已。

    张硕微笑着抬手捏了捏叶燕然内酯豆腐一样的小脸蛋儿,说道:“燕然,你也很漂亮啊。”

    “比姐姐更漂亮吗?”

    叶夫人拉着女儿轻笑着斥责:“又胡说。”

    叶修锦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转身对张硕说道:“哎呀,这飞机还要一个小时才到呢,我们去那边坐下喝杯茶?”

    “好啊,叶叔叔请。”张硕忙转身让开。

    几个人去一旁临时撑起来的太阳伞下坐下来,有警卫员端了一壶清茶来,张硕拿了茶壶来给叶修锦斟茶。叶修锦看着她淡定自若神情,心生好感,因问:“你们公司现在主要是什么业务?”

    张硕忙回答:“主要是营销一种建筑垃圾处理器械。”

    “那是什么东西啊?”

    “是可以把建筑垃圾变成砂石骨料的一种器械,也就是把建筑垃圾加工再生产。”

    “唷?”叶修锦笑了,“这可是个变废为宝的东西啊。”

    “是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张硕便慢慢地跟这位中将谈了起来,两个人一谈便是半个多小时。而作为以为舰队总参谋来说,半个小时是多么珍贵的时间。

    一壶茶添了两次,叶修锦终于坐不住了,在起身去洗手间之前,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做的这个事情很不错。好好干,叔叔支持你。”

    张硕忙笑着答应:“多谢叶叔叔支持。”

    叶修锦起身,张硕也忙跟着站起来。叶修锦说:“你坐,我去方便一下。”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站住,转回身来对张硕说道:“哎我说,这么好的项目为什么是外资呢?就不能使咱中国独资?”

    张硕只好含笑解释:“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国家制造不出高精密的机床。”

    叶修锦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张硕慢慢地转过身去看着空旷的机场,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遗憾。

    是啊,我们的国家制造不出高精密的机床,所以制造不出好的发动机,所以好车都要进口,好的器械也需要进口。就算有些零部件可以自己生产,但最核心的那一部分依然需要外边的支持。

    如果此时张硕还是张硕,罗澜还是罗澜。张硕可能不会有这一番感慨。他会觉得这些事情跟自己很遥远,自己也懒得操那份闲心。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让他亲自接触了这些事情之后,心里的想法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感慨归感慨,现在他张硕面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关卡摆在那里,他暂时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别的。

    一个小时后飞机按时到达,叶修锦中将牵着妻子女儿的手和张硕一起迎接到飞机跟前,看着八十多岁的张仲坚老爷子扶着孙子的手慢慢地走下最后一节阶梯后,高兴地上前两步,‘啪’的一声敬军礼:“首长好!”

    长老将军微微一笑,抬手回了个半礼,然后伸出手去。

    叶修锦忙把双手伸过去握住老首长的手,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老首长,真没想到您能来!真是没想到!哈哈!太好了,这太好了!”

    张仲坚老将军哈哈一笑,抬手拍着叶修锦的肩膀:“老子是来疗养的哦!你小子没事儿少来烦我啊。”

    叶修锦也哈哈的笑:“怎么敢呢怎么敢呢。属下知道老首长是来疗养的,但老首长疗养也会闷啊,首长闷了的话,可以找属下下下棋,聊聊天嘛。”

    张仲坚老将军拍拍叶修锦中将的肩膀,满意的笑:“嗯,知道老子闷?回头给老子安排点新鲜的节目啊。下棋聊天什么的,老子不感兴趣。”

    旁边,张硕早就拉上了罗澜的手,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本事挺大啊,把老太爷都忽悠来了?”

    “嘿嘿。”罗澜偷偷的乐,“我觉得老太爷一个人在北京,由哪些医护人员和警卫员照顾,总是享受不到天伦之乐也不是回事儿啊。反正整个夏天北京又干又热,不如来Q市气候好啊。还是这里适合老人疗养嘛。再说,承欢膝下也是咱们做小辈儿的应该做的事情是不是?”

    张硕悄声一笑,捏了捏罗澜的手指,低声道:“狡诈。”

    天气炎热,叶修锦安排了车,接着众人匆匆离开机场直奔自家小排楼。他把给老首长的接风宴安排在了自己家里。张硕开着自己的小跑和罗澜一路随行在叶修锦的军用悍马之后,后面跟了十来辆车组成的车队。

    罗澜抽空往后看,又笑嘻嘻的说:“这可比咱们结婚的时候威风多了。”

    张硕也笑:“结婚弄一队军车?亏你也想得出来。”

    中午在叶修锦家里接风洗尘,晚上的时候张老将军坚持住进了Q市第一疗养院。

    晚上回到罗澜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宋书琴一直在等着女儿,见他们二人回来,立刻去厨房给女儿温汤药。

    张硕回头看着罗澜,眼神哀怨。罗澜忙顺毛抚摸之:“乖啊,好好喝药,身体是最重要的。”

    褐色的药汁大半碗,悲愤的呼了一口气,端起来闭上眼睛,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颇有一中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情。看他喝完,罗澜赶紧的拿了一颗阿尔卑斯塞进他的嘴里,讨好的笑:“不苦哈,咱吃颗糖。”

    宋书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小夫妻十多天不见,自然有无限浓情蜜意。张硕跟丈母娘混熟了,一时也不管她在不在,转身抱住自家腰身,把脸贴在自家的腰腹之上撒娇:“啊啊啊……难喝死了,难喝死了,我再也不要喝了!”

    反倒是罗澜在自己老妈面前,总有些磨不开脸,一边推他一边低声哄:“好了好了,多大了还这样?叫妈妈笑话你。”

    张硕脸皮厚,才不管那么多,反正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顾忌的,索性耍赖:“今天累死了啊,跑了一趟机场,赶了两顿饭局,高跟鞋穿的我脚都肿了。”

    罗澜看了一眼拿了药碗去厨房的老妈一眼,忙安抚怀里的赖皮:“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快去洗澡吧,待会儿我给你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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