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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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澜有些迟疑:“可是,这样合适吗?”

    “你是他们的儿子,唯一的儿子。www.Pinwenba.com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真正的怪你的。”

    这倒是。罗澜心想,他们是不会怪儿子,但他们会把这笔账算到儿媳妇的头上。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是真的不想去看太后那张脸。于是她岔开了话题,“晚饭想吃什么?叫酒店服务送上来?”

    张硕摇摇头:“我想回家。”

    “好,那我们回家吧。”罗澜起身把东西收拾了一下,那套旗袍和礼服要带走,还有鞋子。

    张硕慢慢地起身,睡了一觉,又喝了水,他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些。自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在脑后简单的盘了个发髻用卡子别住。

    说道摆弄头发,这还真是沾了职业的便宜,摄影师出身的他很早就会摆弄女士头发的各种造型,开始是因为职业需要,给模特找脸型的最佳角度和拍摄位,后来则完全成了一种兴趣,甚至还可以跟宁宇闲聊探讨一番。

    明珠海港酒店的自助餐厅里,美食林林总总,美人衣香鬓影。梁氏的公关部经理安哲儿八面玲珑,酒量也好,穿着一身香槟色的晚礼服挽着成景华的手臂,左右逢源。

    郑海卿和秦雨只负责业务上的交谈,替酒陪舞的事情都交给了安哲儿,舞会很是顺利。以至于郑海卿和秦雨私下里商议,回头咱们也该招聘几个美女专门挡酒了。

    然而张硕和罗澜都没有心思理会,直接乘电梯到底下停车场,驱车离去。

    夜色阑珊,华灯琳琅。

    罗澜一边控着车速一边给张仲坚老将军打电话。

    “爷爷,我妈现在怎么样了?不碍事吧?”

    张仲坚老爷子冷声哼道:“你小子到现在才想起你妈来呀?”

    面对老太爷的职责,罗澜并不生气。毕竟站在老太爷的位置上,自己的做法的确是不孝。所以她软着声音央告:“爷爷,澜澜病了,在会场晕倒了,身边的人都在应付工作,没有人照顾她,所以我今晚过不去。我妈妈那边请您老叮嘱一下医护人员,叫他们悉心照顾。明天一早我把澜澜送到医院后就去给我妈妈赔罪。”

    “你媳妇病了?”老爷子有些意外,口气也软了不少,“每天只顾着工作工作工作!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好好爱惜身子,年纪轻轻地弄一身病,到老了自己遭罪谁也替不了!”

    “……”罗澜的心中一酸,视线有些模糊,握着方向盘的手暗暗地用力,车速也慢了下来。

    张硕坐在旁边诧异的回头,看见一颗晶莹的水滴从自己那张白皙消瘦的脸上滑下来,心中猛地揪痛,哑声道:“好好开车。”

    罗澜忙收拾起心情,低声问:“知道了,爷爷。我开着车呢,有话明天再说,好吗?”

    “嗯,注意安全。”老爷子说完后不等罗澜再废话便果断的挂了电话。

    晚上十点半,张硕沉沉的睡去。

    罗澜拿了手机去客厅给成景华打电话。

    成景华已经应付的差不多了,正坐在角落里跟梁飞扬品酒,看见手机上闪烁的是罗澜的号码,还以为她的身体又出了状况,忙接起来问:“罗澜?你怎么样?”

    “成先生,我是张硕,罗澜的丈夫。”

    “哦,张先生,你好。”成景华的声音带了些歉然,“罗澜怎么样了?”

    “已经睡了。”罗澜说话时目光从卧室的门上扫过,里面大床上睡着她心爱人的灵魂和自己的身体。那是她这辈子想割舍都割舍不掉的东西。

    罗澜平静的跟成景华说了自己身体的状况,说想提前休年假去做手术,希望成先生理解。

    成景华认真的听完后,说:张先生,请你转告罗澜,让她好好地治病,不要多想。年假二十天不够的话可以延长,这边总裁的位置我一会一直给她留着。哦,这几天我刚好有空,会在Q市住下来,公司的事情请她不必担心。助她早日康复。

    罗澜真诚的对成景华说谢谢,然后挂掉电话。

    梁飞扬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问:“罗总裁怎么了?”

    “她先生说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检查出她身体不好,需要做个手术。只是为了今天这个营销会一直拖着。今天营销会也算是圆满结束,后续工作也都安排好了,他希望罗澜能够尽快住院治疗。”

    “什么病?”梁飞扬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脑子里瞬间闪过那日在医院妇科检查的走廊里罗澜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

    “张先生没说。只说是个小手术,十几天就可以恢复。”

    “嗯。”梁飞扬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不再多说。

    身后的卢雅忙上前来低声说道:“梁总,刚刚廖总来电话,说有点急事需要您过去处理一下。”

    梁飞扬点头,看向成景华。成景华不等他开口便微笑道:“梁总有事先去忙。改天我单独请梁总,以深表谢意。”

    “成先生客气了,来日方长,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梁飞扬同成景华客气的道别,毫不犹豫的离开。

    出了宴会厅,梁飞扬拿出手机拨打张硕的电话。

    罗澜还没有睡,凭着她的直觉,给成景华打完电话之后梁飞扬肯定会打过来。她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安慰了忧郁不满的宋教授一会儿,听着宋教授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才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果然,看着被静音的手机上闪烁的号码罗澜默默地按下了接听键。

    “张硕,罗澜得了什么病?”梁飞扬的声音听起来急切而压抑。

    罗澜心里暗暗地感叹,他终究还是没有变,怪不得张硕一再的吃醋,表现的这么明显,自己听了都有些心虚。她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说道:“输卵管阻塞导致不孕。飞扬兄你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个小手术。”

    梁飞扬一愣,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这样,还好。刚刚听说罗澜需要手术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不敢问。

    “飞扬,罗澜把你当哥哥,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我岳母联系了Q市军区医院的专家,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Q市这边的关系我摸不透,你有没有更好的医院和专家,帮我推荐一下?”

    “好,这件事情交给我。”梁飞扬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明天一早给你电话,尽早安排她住院治疗。”

    “那就这样,我先谢谢你了。”

    “不用,我是为了罗澜。”梁飞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也冷硬的叫人受不了。

    罗澜没再多说,切断电话后回了卧室。

    明珠海港酒店后院附属楼的某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烟雾弥漫的叫人窒息。一直硕大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原本光鲜的某记者浑然不觉的坐在那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招呼他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已经走了,临走时交给他了两个文件袋。

    一个文件袋里装的是他家人的全部资料,父母,妻子,女儿。资料十分详细,他父母每天都在哪个公园锻炼,哪个菜市场买菜,平时跟那些老头老太太谈得来,妻子喜欢哪家的衣服,哪家的化妆品,女儿的老师是哪个,每天都参加什么培训班,习惯在那条路上的冷饮店里买冷饮之类的事情都记录在档。

    另一个文件袋里装的是一沓艳照。照片上是个女人,照片拍的十分清晰,没做任何马赛克处理。

    虽然某记者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但做了这么多年的新闻工作,直觉告诉她这女人绝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那些出来卖的。

    “这里有些稿子,明天,我想让这些东西出现在网络上。”年轻的保安人员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丢下一个U盘就走了。

    梁飞扬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张硕放着自己现成的关系不用,却要自己给罗澜找个靠得住的专家。按道理张家虽然一向内敛,但给自家媳妇安排个妇科专家这样的事情还真不成个事儿。

    专家联系完了之后,梁飞扬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罗澜患了这样的病,张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以至于梁飞扬差点再打电话过去把张硕骂一顿。

    第二天一早,罗澜做了早饭便收拾日用品和欢喜的衣物,忙里忙外,团团转。

    张硕在一声声悉悉索索的动静里睁开眼睛,便看见罗澜正蹲在衣柜跟前,修长的身去弯成了半圆,单薄的丝质家居服下脊柱的骨节若隐若现。

    自己也瘦了呢。张硕暗暗地叹了口气,罗澜这些日子过的也不开心。

    “收拾什么呢,忙来忙去的。”

    罗澜回头看了一眼才床上睡意浓浓的某人,微笑着说:“收拾贴身衣物啊。”

    “收拾衣服干吗?”

    “等会儿吃了早饭,我们去医院吧。”

    “……”张硕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罗澜。

    “怎么,紧张?”罗澜手里拿着两条内裤起身,腰一扭坐在了床上,“不用紧张,到时候让他们给你打一针安定,你就轻轻松松的睡一觉,醒了就都过去了。”

    罗澜伸手抚上自己的发鬓,经过这几个月的灵魂交换,不同的视角和思维让自己这双眼睛更加绚丽多姿。她知道张硕一直是优秀的,不管他以什么样的身份活着,企业高管或者摄影师,他一直都是最好的。

    恍惚中罗澜有一种恐惧,怕眼前的人有一天会像天上的太阳一样,那样的遥远和逼人,令人只能仰视而无法靠近。多么令人战栗的猜想!

    罗澜终于忍不住将张硕狠狠揉进怀里,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自己的身体捏碎了溶入骨血一般。她贪恋着怀中的味道,想要一点不留地占有,想要无所顾忌地攫取。

    刚发过高烧,晚饭早饭都没吃的某人还很虚弱。这样深刻的怀抱让张硕有些吃痛,却又觉得很幸福。两颗心脏隔着单薄的睡衣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和往常一样,这个怀抱依然让人安心和放松。

    张硕慢慢环上自己的腰,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收起了所有的光芒,轻轻地说:“澜澜,我不紧张。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怕的。”

    幸福就是这样简单,前进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支持,后退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早饭后八点半,梁飞扬的电话准时打过来:“专家已经安排好了,是我母亲在美国认识的医生,妇科的权威。后天上午十点到Q市机场。下午两点半安排手术。”

    张硕诧异的问:“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专家了吗?”

    罗澜摇摇头,说:“我不放心。”

    “梁飞扬安排的人你就放心了?”

    罗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西医方面,我我们还是相信西方人。再说,我们当前的情况有些复杂。虽然李冬儿现在在北京养伤,但我不相信他们就会如此甘心。我们要把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掐死在萌芽状态。”

    张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罗澜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跟你离婚。更不想因为这样的狗屁原因离开你。所以我必须谨慎。”

    “我明白了,老婆。”张硕伸手去环住罗澜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我们不会分开的。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不会离婚。”

    这年头,同性恋都可以出柜见光了,恩爱的夫妻还能因为孩子的事情离婚吗?

    没有孩子可以领养,孤儿院里有那么多缺少父爱母爱的孩子呢。

    “走了,去医院。”罗澜拍拍怀里人的脊背。

    “走。”张硕起身,走到门口换鞋子,伸手要去拎行李包。

    “我来。”罗澜伸手抢过,“你现在是病人。”

    “唔……”

    “还是女人。”罗澜俯吻了吻她的额角,“这种用力气的粗活应该由老公我来做。”

    “咳……”某人被口水呛了,连声咳嗽着夺门而去。

    医院还是之前安排好的军区医院,病房是早就预定好的,住院部条件最好的病房。

    反正有钱,罗澜想着就算是身体是自己的,但此时那个身体里的灵魂是张硕的,这个人从小身体健康,坚持健身,每年都会参加摄影协会的野外拍摄。

    一时兴致起来了还会跑到非洲或者南美的森林里去追逐那些频临灭绝的生物。如今让他跟林黛玉一样病怏怏的躺倒床上等待手术,本身就是极大的委屈,又怎么能在住院条件上让他受委屈呢?

    宋书琴一早也赶了过来,送她过来的是梁飞扬。

    办完手续之后,罗澜拿了水壶去打开水,宋书琴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问:“你婆婆呢?回去了吗?”

    张硕看了一眼梁飞扬,后者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便低声说:“她昨天昏倒了,现在在疗养院呢。”

    “嗯?”宋书琴不解。就昨天看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可能晕倒?

    “昨天张硕跟她吵架了,还很凶。应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爸爸和爷爷都打电话过来责备他呢,妈妈你等会儿可别再给他脸色看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他的错。”

    张硕小心的看着丈母娘的脸色,厚着脸皮为自己辩解:“妈妈,有时候咱们也要换位思考一下,对吧?我的病瞒着人家,是有点不对。也不怪她生气,你说是不是?”

    “哼。”宋书琴不满的瞥了一眼女儿,“胳膊肘往外拐。”

    “妈妈。”张硕拉着丈母娘的手,低声劝,“你身体也不好,不要生气了。你若是不舒服了,谁照顾我呢?”

    “你放心,你妈我的身体好着呢。”宋书琴脸上的愤懑之色散去,慈祥的笑着,“妈就是为你不值得。飞扬对你这么好,你就偏偏看不上人家。当时若是听妈的话……”

    “妈妈!”张硕立刻拉下了脸,开什么玩笑?丈母娘心里居然还惦记着那个家伙?

    这时候梁飞扬从阳台上进来,看着病床上对坐的母女两个,轻声笑了:“宋姨,您又念叨小澜了?”

    宋书琴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指了女儿的脑门一下,把张硕指的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哎……她病着呢。”梁飞扬微笑着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

    张硕看某人办完了差事还不走,有些不耐烦了,扭头问:“梁总,你不忙啊?”

    “嗯,忙。”梁飞扬开始用手机上网处理邮件。

    “那你去忙吧,手术后天才做呢。你只要把专家请来就OK啦,不必亲自在这里盯着。”

    宋书琴也忙劝:“是啊飞扬,你那么忙,这里又没什么事情,你先去忙你的工作,有事需要你阿姨会给你打电话的。”

    梁飞扬刚要说什么,门被推开,罗澜提着水壶进来。

    “嗯,那好吧。”梁飞扬起身,心里想着自己在这里的确有些多余。又不是什么痴男怨女,真没必要弄得自己跟个什么似的,“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医生后天我去接,你们跟他都不熟。”

    “那就麻烦你了。”罗澜客气的送梁飞扬出去。

    宋书琴纳闷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终是忍不住,低声问:“他们两个相处的还不错?”

    张硕心里一阵腹诽,你女儿跟那个混蛋青梅竹马,比亲兄妹还亲,当然处的不错。

    “哎,你这是什么眼神?”宋书琴不满的瞪女儿,“嫌你妈话多了?”

    “吗,我跟张硕结婚三年了,虽然我们没有孩子,但我们的人生已经交织在一起了,这辈子不会再分开了。梁飞扬……只能是朋友,或者说,兄长。您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了,这若是让张硕听见了,该有多伤心哪?”已经听见了,已经知道了,一颗心已经被那混蛋给搅和的乱七八糟了,丈母娘你就别再打击了。

    “行了行了!”宋书琴最受不了女儿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跟她爹一样,一套一套的,“你喜欢张硕,你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了。你这死丫头,主意正着呢!死倔!”

    “嘿嘿……”张硕难得乐了,伸手搂住丈母娘的胳膊,“妈妈,我最爱你了。唔……还有我爸。”

    罗澜送梁飞扬离开,在走廊里给陈玉佳打电话。

    陈玉佳当时只是气着了,血压有些高,所以才昏过去了。这会儿早就没事了。一早起来接到张秉云的电话,又被老太爷给嘟囔了一阵子,心里烦闷着,正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呢。

    罗澜的电话打过来,说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后天从美国来的妇科专家做手术。

    陈玉佳便问,怎么从美国找专家?军区里那么多专家还做不了这样的小手术?

    罗澜无奈的说,妈妈您之前那么重视这事儿,怎么这会儿又不重视了?美国来的专家不好啊?

    陈玉佳冷笑着反问,好不好的能是我说了算的?你别告诉我专家是你请来的。

    罗澜气得发笑,是啊,专家是梁飞扬请来的,妈妈你还别生气,梁飞扬这个朋友我认了,以后他就是我大舅兄,等罗澜的手术做完了,我还得好好地谢谢人家呢。

    陈玉佳是有心理阴影的人,她小时候没有母亲,她母亲跟着别的男人私奔了,她父亲一个人把他养大,她从小对第三者插足的事情特别敏感。罗澜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切断电话把手机扔出去,啪的一声,爱疯手机被摔倒地板上,跐溜一下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罗总裁住院,成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换成了大老板坐镇,公司的气压有点低,秦小雨同学早来了半个小时,在成景华进门后,战兢兢地把咖啡捧进去。

    成景华接过咖啡来闻了闻,微笑:“小秦,咖啡煮的不错。”

    “是罗总教的好。我之前对咖啡的理解仅限于速溶。呵呵。”秦雨梨涡浅笑,灵透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是吗?”成景华有些意外,他这个人一向注意细节,之前虽然跟罗澜正面谈话不是很多,但他还是很清楚的记得罗澜平日里喝的就是那种速溶咖啡,不用在乎奶和糖的比例,开水一冲,搅一搅就可以喝。

    “嗯,咖啡豆还是罗总拿过来的呢。说我们这边买不到好的。”

    成景华疑惑的挑了挑眉,轻轻地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蓝山,应该是珍珠豆磨出来的。正宗。”

    “成先生喜欢?”秦雨心里暗暗地感慨,罗总的品味到底不凡,居然跟大BOSS凑到一块儿去了。

    “喜欢。”成景华又喝了一口,方把咖啡杯放下,“今天有什么急着处理的文件先拿过来给我看。”

    “好的。”秦雨点头出去,不多会儿便抱了一摞文件进来。

    成景华专心的看文件,签字。秦雨悄悄地退了出去。

    郑海卿是策划部的负责人,营销会结束之后她的工作清闲了很多。二十台设备昨天卖出去了十八台,另外两台若不是场地需要也被人抢了。拿不到现货的公司不得已下了订单,等三个月之后的下一批货。这次可谓是一炮打响。罗澜成功而来,郑海卿的能力也得到了成景华的肯定。

    加薪是一定的了,职位么,郑海卿很明白按照成先生对罗澜的看重,分公司这边的人事权肯定全部交给罗总裁定夺,职位这事儿自然还是要罗总裁说了算。罗总裁住院了,以她对自己的信任和看重,以后公司里挑大梁的人自然少不了自己了。

    女人跟女人之间有一种先天的亲近感。一个女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潜意识里便是找一群女人,只有在女人堆里才有安全感。郑海卿虽然要强,但终归也是女人。

    想想当初自己从南边调到这边来给一个从人事部经理提上来的分公司总裁做策划,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不服的。她之前是深圳分公司策划部的主管,罗澜是J市分公司的人事部经理。虽然级别上差了一点,但一个直接提拔为执行总裁,一个调过来做光杆儿部长,任谁都有那么一点情绪。

    但通过这点时间的相处,郑海卿觉得罗澜的的确确是个有能力的人。

    手腕她有,眼光自然更好。人品没的说,对公司上上下下都和颜悦色,从不端架子。身份也尊贵,人家是省纪委书记的儿媳妇呢!虽然这年头高官家的儿媳不好做,但像罗总裁这样的,在那些人眼里应该是个宝贝了吧?瞧张大公子鞍前马后的样子就知道了。

    跟这样的人搭档,也算是一种幸运。

    只是,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也有劫难,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

    郑海卿想到罗总裁的病,不由得叹了口气,拿过手机来准备给罗总擦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却发现手机上昨天的新闻彩信没有看。于是随手点,结果一看就傻了眼。

    秦雨每天早上习惯了煮三杯咖啡,一杯给罗总裁,一杯给郑海卿,一杯给自己。她给成景华送完咖啡后端着两个杯子往郑海卿的办公室里来,进门便看见那个女人坐在办公椅上瞪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看什么呢郑姐,这么认真?”秦雨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凑过去,被电脑屏幕上的火辣画面给冲击的,差点仰面翻倒。

    “啊……你这看的什么呀你!”秦雨羞得满脸通红,悲愤的斥责,“上班呢!罗总不在你就干这个啊?”

    “秦小雨!”郑海卿一把拉住秦雨的手腕,低声说道:“你看这帖子写什么?”

    秦雨咧着嘴巴凑过去,看清楚了画面上面的大标题:省财团某女高管糜烂私生活。

    “谁啊这是?”秦小雨忍不住好奇的问,“省财团?是哪个财团啊?”

    “看下面的帖子回复,说这女的好像是S商集团投资管理师,她爸爸是集团的财务总监。”

    “啊?”秦雨长大了嘴巴,几秒钟之后又不屑的嗤笑,“龌龊!”

    郑海卿拉着秦雨低声说:“这女的我看着有点眼熟。”

    “你认识她?”秦雨听了这话又凑过去,自动屏蔽了某些关键部位,只盯着脸细细的看,“啊!我认识她!”

    “你认识?”郑海卿忙问,“她谁啊?”

    “前些日子这女人来过咱们公司啊,跟J市分公司的陈特助一起来的。”秦雨认真回忆那日的情景,“我本来要下班了嘛,然后一男一女从外边进来,在前台说跟罗总约好了。我一听赶紧的回来给客人倒咖啡啊。我送咖啡进去的时候还专门看了这女人一眼,她穿了一件CD今年限量版的裙子,就是那天你拿着杂志跟我说的那套啊。所以我多看了她一眼嘛,就是她,没错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啊?省财团的投资管理师啊,跟陈特助一起来,莫不是看上了我们这个项目?”

    “唔,这个不好说,后来礼拜一早上这个女人又来过一次,不知跟罗总说了什么,后来气呼呼的走了。”秦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端咖啡进去都差点跟她撞上。看样子是跟罗总谈崩了。”

    “幸亏我们没跟她合作,这什么烂货啊!”郑海卿鄙夷的关上了网页,拿过咖啡来慢慢地喝。

    这个上午,同样指着电脑屏幕骂一声‘烂货’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J市S商会集团的办公大楼宽敞的办公室里七零八落,身材魁梧大概有二百多斤的李大同在屋子里团团转,能咋的基本都砸了,砸不烂的也东倒西歪。

    手机铃响,李大同抄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之后才接起了电话:“刘董,你好。”

    “大同,网上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大同愤怒的几乎喷血,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辩解:“那不是冬儿的照片。”

    “这话说的,冬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难道还能认错?而且那上面也说了是我们集团的风险管理师,这不是冬儿是谁?怎么这么不小心,让这样的东西传出去?年轻人爱玩儿爱闹没什么,可这影响也太差了。我看还是先让冬儿免职吧。”

    “嗯。”李大同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这可恶的帖子删掉,趁着影响还不是很大,这若是等到晚上上网高峰期,恐怕全世界几十亿人口都看见那些艳照了。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是带着铜面罩也无法出门了。

    真是……他妈的!

    然而,电话还没有挂断,集团大领导的话还没有说完。

    “大同啊,你今天在公司吧?把手里的工作暂时转交给田博渊吧。”

    田博渊,S商会集团财务副总监。张秉云大学时的同学,因为田博渊出身寒微,所以跟张家的关系并不深厚,但这却是一个正直的人,一向跟李大同有些抵触。

    李大同一直仗着自己是正田博渊是副,所以压着田博渊不让他有出头的机会。

    这回倒好,刘董一句话,自己这个总监就要给副总监倒位置了吗?

    李大同不说话,显然是以沉默抵抗。

    “大同,这并不是让你免职的意思,你应该也看网上哪些话了,考虑到我们整个集团的名声和利益,你还是暂时回避一下,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负责。”

    李大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的念了数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后,才沉声说道:“好的刘董。集团的利益最大,我暂时回避。”

    北京某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李冬儿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ipad摔到地上,啪的一声,精致的ipad四分五裂。

    “啊……宁宇!罗澜!张硕!你们这些混蛋!老娘要杀了你们!要杀了你们!”

    李冬儿五官扭曲揪着被单嘶吼,过来照顾她的保姆皱了皱眉头,不知所措的蹲下去把ipad散落的零部件一一收起来,放在了茶几上。

    时至中午的时候,那篇帖子已经被刷新到了顶峰,直接刷上了某讯某狐等各大门户网站临时弹出来的新闻速递网页。虽然帖子里面没有提到照片里的女人姓甚名谁,但李冬儿也算是一瞬间出名了。

    不认识的人她可以假装不在乎,可那些认识她的人呢?

    李冬儿虽然在西方国家呆过,对某些问题很看得开,但也没开放到可以把这样的照片抖搂出来让全国各族人民免费参观的份上。

    Q市军区医院的病房里,宋书琴回家去给女儿做饭,刚到Q市的宁宇陪着张硕说话。

    “澜哥,不是说敌不犯我,我就不犯敌了吗?怎么又把那些照片发了出来?”宁宇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全然没有往日的大师风范,活像个顽皮少年。

    “问题是他们并不老实啊。”张硕轻哼,这时候他早就打算好了的,如果营销会上没有人提那件事情也就算了,只要有人提,他就得给某人沉痛一击。

    “这下乐子大了。”宁宇仰着脸往嘴里丢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大葡萄,樱色的嘴巴合拢,噗的一下把果肉挤出来,嚼也不嚼直接咽下去,然后低头,把葡萄皮吐在跟前的垃圾桶里。

    张硕看着他贪吃的样子,皱着眉头说:“你不会有麻烦吧?”

    “切!小爷怕谁啊。”宁宇长腿一抬,挑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吊儿郎当的晃着,俨然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拽样儿。

    病房门被推开,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美女笑吟吟的进来:“量体温。”

    张硕面无表情的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又看着小护士在屋子里逡巡一边出去之后,转手拿起旁边的一颗蛇果朝着宁宇的胸口砸过去:“把衬衣的扣子扣上。”

    妈的,小护士进来出去折腾好几回了,你衬衣扣子一口气儿敞开三个想干嘛?

    “呵呵,澜哥到底是金领阶层,住个院也不忘仪容仪表。”宁宇嘿嘿笑着,接住果子,丢到果盘里去。自顾扣了葡萄继续吃,对于扣扣子的建议,恍若未闻。

    “你再不扣上,等会儿整个医院的小护士都得来这里晃悠了,你不嫌烦,我还眼晕呢。”

    “啊?有吗?”宁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眯眯的凑过来:“老大,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滚。”张硕转手拿过枕头,一把扣在宁宇那张帅气的脸上。

    国外的专家如期到达,梁飞扬亲自去机场接人。

    输卵管疏通手术不过是个小手术,找国外的专家来做这种手术可以说是本地医院的耻辱。

    不过梁飞扬很会做人,寻了个学术交流的由头便把人给弄来了。罗澜后来才知道主刀的医生是梁飞扬的朋友,据说两个人是因为在一次旅游中共患难过,说起来也算是生死之交。

    手术这天陈玉佳也过来了,不过她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见了宋书琴也不说话。

    宋书琴是学术界的人,身上自然有一股清傲之气,陈玉佳不理她,她更懒得说话。

    张硕看见自家老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暗暗地叹息,老妈你就不能为你儿子着想一下,放下你那官太太的架子给我丈母娘打声招呼吗?

    罗澜跟在陈玉佳身后进了病房,看见自家老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坐在病床上,心里也暗暗地叹息,老妈你不是吧,都过了两天了你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呢?

    幸好护士长进来打破了病房里尴尬的气氛:“病人和病人家属签字。”

    “哦。”罗澜忙转身接过一份A4纸打印的协议来细看,护士长则拿了另一份递给张硕。

    张硕那份是委托书,上面需要填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被委托人,和委托人。

    几乎看都没看,张硕便拿了笔在被委托人后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委托人后面则填写了罗澜的名字。

    罗澜倒是看的仔细,手术不大,医院的原则就是这样,会把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危险都列举出来,然后在各项危险后面都声明一下,医院不负责,出现这种情况要病人和病人家属自己负责。

    看着看着,罗澜便有些心惊,于是皱眉问:“不是个小手术么?怎么也会有这么多危险?”

    护士长微笑着说:“再小的手术也是手术啊。不过您连过往的教授都请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感染什么的,跟哪国的教授都没关系吧?”

    “这是医院的规定。”

    “这不是显微手术吗?”罗澜看着血液感染那一条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显微手术也牵扯到血液的问题吗?”

    “按照常理,这种显微手术是不用输血的,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护士长知道这位病人家属身份不凡,尽量耐心的解释,“这份协议只是以防万一。”

    罗澜挫败的叹了口气,之前她已经对这种手术做过了解,知道治疗这种疾病多是在腹腔镜、宫腔镜或者宫腹腔镜联合下完成的,具体采用何种方式要根据个人的实际病情而定,输血的可能性是零。

    罗澜这种情况是需要显微手术,显微手术病变部位显示更加清楚,直接将阻塞部位的病灶暴露,切割、缝合的创伤相对较小,其输卵管复通的位置衔接准确,疤痕小,愈合快,输卵管功能恢复效果佳。

    清楚这些治疗过程之后罗澜和张硕都放心了不少,可是协议上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项真是叫人抓狂。

    “没事儿的,签吧。”张硕躺在床上,看着罗澜微微的笑。他眼神平和安静,罗澜在他的注视下,烦躁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

    签了字,把两份协议都交给护士长。

    护士长临走时提醒道:“准备一下,十分钟以后进手术室。”

    罗澜让护士给张硕打了一针安定,药物很快发挥了作用,张硕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推出病房往手术室方向走。罗澜跟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在进入手术室之前,张硕努力地睁开眼睛朝着身边的人笑了笑,低声说:“别着急,很快就好的。”

    罗澜点点头,胸口里酸胀的感觉一度膨胀,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手术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门上的红灯亮起。

    罗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

    手术的时间真的不算长。比起那些常规的外科手术来,这个也真的只是小手术。

    但这短短的几十分钟的时间对罗澜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宋书琴坐在女婿的身边,陈玉佳则以疗养院老太爷还在等消息为借口先行离去。宋书琴在心里腹诽我女儿刚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你回去报的什么消息?

    罗澜此时没有任何心思理会两宫太后的举动,她的脑子里自动补充着手术室里的情景。

    因为张硕对那次妇科检查的恐惧,所以他们选了显微手术。

    但对于手术的细节只有亲身经历过之后才能清楚。现在那个人躺在手术台上,会不会痛?会不会怕?

    罗澜纠结的捏着自己的发根,胸腹之中乱成一团麻,只觉得肚子里揣着的是一团荆棘,不管是坐还是站,不管任何姿势,都让她难受的无所适从。

    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梁飞扬来了,看见坐在手术室外躬身抱着脑门不只是睡着了还是在哭泣的某个男人,梁飞扬脸上的凌厉之气收敛了许多。

    宋书琴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看清来人后淡淡的笑了:“你怎么来了?”

    “宋姨。”梁飞扬在宋书琴的另一侧坐下来,“早晨有个重要的会议,没来得及赶过来。手术开始多久了?”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就算是在重要的国际会议梁飞扬叶没有心思理论。

    只是他听说张硕的妈妈来了Q市,想着儿媳妇做手术,婆婆肯定会在场。虽然他不介意跟一个中老年妇女对峙,但想到罗澜会很尴尬,便按耐着性子没过来。

    心理战打了两个小时,最终还是没忍住,开车跑过来了。甚至都想好了借口……医生是他朋友嘛,做完手术他要请医生吃饭。

    “哦,半个小时了吧?”宋书琴不知道梁飞扬心里错综复杂的弯弯绕,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担忧的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

    罗澜抬头看了梁飞扬一眼,微微的挑了挑唇角,给了他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梁飞扬点点头,此时他跟张硕没什么话说。

    手术灯终于灭了,门被推开,美国显微手术专家霍华德从里面出来,看见梁飞扬他很是高兴,一手摘掉脸上的无菌口罩,笑着对梁飞扬说:“梁。你怎么来了?”

    “手术怎么样?”梁飞扬无心跟老朋友寒暄,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罗澜用期待而恐惧的目光看着霍华德,生怕这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家伙张开说出她不愿意听的话。

    “噢,上帝啊!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对我医术的侮辱。这么小的手术,你让我从美利坚飞过来……梁,这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霍华德。”梁飞扬无奈的笑了笑,抬手锤了蓝眼睛的肩膀一拳,“你能不能正经说句话。”

    旁边跟出来的妇科医生摘掉口罩,对罗澜笑道:“张少,可以跟老领导保平安了。手术非常成功。”

    “谢谢。”罗澜郑重的道谢,目光看向专家的身后。

    移动病床被护士推了出来,罗澜立刻绕开专家上前去,雪白的床单裹着熟睡的人,脸色安静而苍白。

    “送回病房去吧。她身体里还有安定的药,估计还要再睡一会儿。术后恢复也很重要,一定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中国的老专家看着年轻的丈夫现在无心听自己唠叨,便对宋书琴一一交代,尽量侧卧……两周内不能同房……云云。

    罗澜帮着护士一起把移动病床推回病房,然后像捧鸡蛋壳一样把熟睡的人捧回病床上。

    宋书琴跟进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轻声叮嘱:“我回去给你们两个做饭,你在这儿陪着她。”

    罗澜点头答应着,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把罗澜扎点滴的那只手捂在手心里。

    虽然是夏天,药液还是有些凉。液体顺着血管滴进去,她半个手臂都是冷的。

    宋书琴出去时悄悄地带上了房门。走廊里梁飞扬正在跟霍华德说话,看见宋书琴出来忙转身:“宋姨,你要去哪里?”

    “我回去给澜澜做饭。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等澜澜出院了,我们得好好地谢谢你。”

    “宋姨,你跟我说这些?”梁飞扬笑着把手里的烟蒂丢到垃圾桶里,手上转着车钥匙,“我送您?”

    “不用了,你帮阿姨好好地谢谢这位大夫。”宋书琴含笑看着霍华德。

    “这事儿您不用放在心上。”

    宋书琴对霍华德笑了笑,她不知道这位专家动不动华语,不过她是不会说英文的历史系教授。

    看着宋书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霍华德凑上来勾住梁飞扬的脖子,用别扭的华语低声问:“梁,今天做手术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你钱包里装着的那个吧?”

    梁飞扬的脸色扁了扁,低声斥道:“少胡说。走,喝酒去。”说着,抬手拉过霍华德的手臂,强行带着他往电梯方向走去。

    病房里,张硕沉沉的睡着,罗澜握着他的手安静的等。

    不知不觉间一阵倦意涌上来,她支撑不住,看了看架子上满满的一袋子药液,抬手把速度调慢一些,又拿过手机来设定了半个小时的闹钟,方缓缓地把脸地把脸贴在了床上。

    连日来心力憔悴,难得的安静时刻。

    趴在床上,消毒水的味道里混合着淡淡的熟悉的体香。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渐渐地松弛下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罗澜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短短的一觉。甚至没有等到手机上的闹钟响,窗外轰的一声闷雷把床上浅眠的人惊醒。

    明澈的双眸睁开的时候有些茫然,抬头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时,墨色的瞳眸瞬间紧锁。十几秒之后,目光缓缓地一动,顺着床头柜上的病历和各种单据慢慢地上移,锁定那半袋药液后又愣了一下,然后下移,锁定那只扎着针头贴着医用胶带的手。

    手指动了动,不是掌心里的那只,而是捧着那只手的另外一只手。指节修长,白皙,指甲修建的十分整齐,健康的指甲又淡淡的光泽,手掌虽然不够宽,但却长。标准的弹钢琴的手。

    “罗澜?”张硕试探着叫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某猛地睁开眼睛,应道:“嗯?怎么,感觉很难受吗?”

    “罗澜……”张硕在下一瞬间紧紧握住那只被扎着针头贴着医用胶带的手,“我……你……我们……换回来了?”

    “什……什么?”罗澜想要坐起来,却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窗外雷雨交加。雨珠噼噼啪啪的搭在窗户上,如泼似溅。

    空调出风口嘶嘶的响,屋子里有些昏暗,张硕坐在床边握着罗澜的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多久了?三个多月了吧?之前自己占据着她的身体却一直没发现,她居然瘦了这么多。

    脸色苍白,原来樱红的唇也没了血色,眼睛显得更大,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宛如白蔷薇上颤动的黑色蝶翼。

    “老婆。”张硕倾身过去,以额头抵住罗澜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叹息,“你受苦了。”

    “唔……”罗澜的眼泪哗的一下留下来,瞬间没入发根,低声哽咽:“不是我,是你。你受苦了。”

    罗澜睁开眼睛看见张硕那张脸时,心里何尝不在感慨。

    曾经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样的丰神俊朗,写意风流的大摄影师Shawn何时这般失意落寞过?

    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和眼底淡淡的青灰色的眼袋和紧紧抿着的唇角她的心便像是被一只毛毛虫一口一口的啃噬着,缺了一个洞,很疼很疼。

    张硕的手轻轻地抚在罗澜的小腹上,低声问:“老婆,疼不疼?”

    虽然注射了安定剂,也使用了局部麻醉,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不是疼,而是痛苦。以至于虽然睡着了,仍然有一种被分割的感觉。

    此时灵魂换过来了,他只感觉到疲惫,没了那种痛苦,心里却更加慌乱。

    “老公,你没事吧?”罗澜感觉到了张硕的慌张,就在前一刻,她还坐在床边为床上的人担心,那种慌乱她刚刚体会过,深入刻骨。

    “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有事的是你。”张硕抬起头来,浅浅的笑,斜飞的桃花眼清波潋滟,“老婆,我忽然觉得换回来也没那么好。”

    “胡说。”罗澜忍不住轻笑,“我觉得换回来真好。我做男人做够了。”

    张硕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慢慢地起身,又像捧鸡蛋壳一样把罗澜往床的一侧放了放,然后转过去,在病床的另一侧上去,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一手探到她的脑后把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上,握住了她打点滴的手。

    仔细看了看液体袋子里还有三分之一的药液,张硕吻了吻罗澜的脸颊,轻声说:“累了就睡,我守着你呢。”

    “不睡了。”这种时候哪里还能睡得着呢,罗澜侧脸看着身边的人,忍不住低声的笑。

    “傻了?”张硕看着她苍白的笑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心中一阵激荡。

    “我看你才傻了。”罗澜轻轻地虚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目光迷离。

    那是一个安静而平和的微笑,眼睛很亮,黑白分明,而嘴角微微翘起,仍然是那个看习惯了的,永远自信干净的模样,可是眼底却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润而温和的。

    她说:“其实我们都是傻子。而且傻的乐在其中。”

    语言的魔力在于它可以描绘心灵的悸动,构建魔幻一般的气氛,而有些时刻,当心灵自己就可以相互碰撞,当眼神代替了文字的交流,而心情再也无法找到适合的词语来形容,无声的沉默中所有的情感奔流交错在一起,那样的激烈,火热。

    无声的激吻,舌尖在彼此的口腔中辗转,坚定的几乎是执拗的试图用这样赤裸裸的厮磨来表达情绪。

    快乐与惶恐,坚定与不安,我的忐忑你在给我安慰,你的疑虑我试图为你抚平,种种微妙的难言的矛盾的情绪全部融化在一个吻中。

    宋书琴带着饭菜回来的时候,张硕已经抱着罗澜睡着了。

    这期间罗澜在药液滴完的时候自己按了铃叫护士来给换了药,张硕始终睡着,很安静。

    当时护士来换药的时候看见睡在病人身边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得很羞涩,连带罗澜的脸都红了。

    “怎么回事儿?”宋书琴看见张硕睡在病床上,自己女儿被挤到一边,便有些不高兴。

    罗澜忙皱眉嘘声,示意宋书琴不要吵到某人。宋书琴很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把饭菜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起身过来把床头柜上的药盒水杯什么的都收走。

    “妈妈,小声点。”罗澜不满的皱眉,稀里哗啦的把人都要吵醒了。

    宋书琴无奈的哼了一声,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外边的雨哗哗的下着,罗澜看了看窗外,歉然的说:“妈妈,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的呀?”

    “打出租车呗,刚刚那会儿下的不大。”宋书琴看了一眼液体袋子,皱着眉头说:“这药一时半会儿滴不完,要不我先喂你吃饭吧?”

    “等会儿。”罗澜慢慢地侧身,不想却因为动了胳膊把身边熟睡的人给弄醒了。

    “老婆?”张硕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恍惚中看见丈母娘阴沉的脸色,心里一个激灵忙坐起来,“妈,您来了。”

    “嗯。”宋书琴对女婿挤病床睡觉的行径很是不满,但她不是陈玉佳,难听的话说不出口。

    张硕翻身下床,去洗手间里洗了手出来,宋书琴已经把病床上支起了小饭桌。

    “妈,我来。”张硕接过宋书琴手里的饭盒摆在小饭桌上,又打开保温桶把汤盛出来,转身坐在罗澜对面,拿了汤匙给老婆喂饭。

    罗澜无奈的笑:“我自己来。”

    张硕微笑不语,手却一动不动。

    面对这样的张硕,罗澜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张开嘴巴让他喂。

    两个人现在是微妙时期,各自心里甜蜜又酸楚,宛如回到了七年前的初恋一般。

    “我不要只喝汤,我要吃鱼。”罗澜靠在床头撒娇,生病了,嘴巴刁些也是应该的嘛。再说,做过女人的某人现在可真贤惠,都会喂饭了,老娘怎么能不享受一把?

    “鱼有刺啊。”张硕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把汤碗放下,专心去剔鱼肉。

    宋书琴看着床上恩爱的小两口,觉得有些尴尬,便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出去了。

    下午雨小了些,宋书琴看女儿女婿都吃了饭,点滴药液也打完了,下午只是休息没有什么事情了,反正有张硕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倒也不必近身伺候,于是把饭盒保温桶刷洗干净离开了。

    宁宇来的时候罗澜睡着了。

    张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笔电上网,宁宇轻轻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朝着张硕点了点头。张硕笑了笑,示意宁宇随便坐。

    “澜哥怎么样?”宁宇坐在张硕的身边,凑近了才发现张硕看的居然是李冬儿那个艳照的帖子,于是忍不住扑哧乐了,一手搭在张硕的肩膀上,低声问:“哟,这是温故而知新吗?”

    “滚。”张硕微微皱眉,“拍摄技术这么烂,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宁宇满不在乎的笑:“又不是参赛的作品,要那么好干什么。”

    张硕厌烦了,关了网页坐直了身子,靠在沙发上低声问:“J市什么动静?”

    “李大同被停职了。”

    “嗯。”张硕点点头,“那他应该消停一阵子了吧?”

    “虽然停职,但他的势力还在,我怕经过这件事情,他会跟你撕破脸皮了。”

    “我不怕他撕破脸,我就怕他一直端着。那样我不好下手。”张硕轻笑,他虽然做了一阵子罗澜,但脑子还没有坏掉。李冬儿一门心思的挤上来,非要拆散自己跟罗澜的婚姻,各种缘由也能猜到几分。

    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李冬儿对自己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地步。能让那个女人为之付出如此心血的,除了利益再无别的。

    “你想干嘛?”宁宇不经意间的一瞟,正好看见张硕眼睛里闪过的一缕寒光,刀片儿似的,像是削到人的骨头里去。

    张硕收了寒冷的目光轻笑:“我被动了这么久,怎么也要主动一下吧?”

    “嗯。”宁宇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工作室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房子找好了没有?”

    张硕这才想起罗澜之前跟他说过,已经谈好了一动别墅,四层的,因为位置是海边,所以价格很贵。但也绝对物有所值。他也觉得在Q市买栋小别墅很不错,就算不做摄影工作室,还可以度假用。

    “找好了,已经交了定金。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如果你也觉得合适的话就买下来。”

    “买下来?”宁宇修长的眉毛挑了挑,“你真的打算在Q市安定下来了?”

    “暂时吧。反正J市那边的也不用丢,把人分过来一半儿,两边都作者吧。哦,对了,那个新招聘来的小家伙,叫什么李……来着?”

    “李淮越。”宁宇忙补上去,“这小家伙虽然还有些嫩,但潜力很好。老大你抽出时间来多指点一下他,我有预感,他将来的造诣会很高。”

    “嗯。”张硕还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他不是那种藏私的人,艺术这种东西,更多的是靠天分,再好的老师也只是一盏灯,路要怎么走,完全靠自己。

    晚上的时候梁飞扬打电话过来,张硕看了看手机号码就直接递给了罗澜。

    “喂,飞扬?”罗澜靠在床上,白天睡多了,晚上倒是精神。

    梁飞扬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称呼,他的心底一股莫名的东西泛滥开来。从小到大,罗澜一直不肯叫他哥。整天飞扬长飞扬短的,想听她叫声哥比登天还难。

    前段时间忽然重逢,她别扭之后又忽然叫自己飞扬哥,梁飞扬听着那声‘哥’里面总有跟他撇清某种关系的意思,心里是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这丫头没把自己当外人,那么亲热的叫自己‘哥’,难过的是,可能从此以后也只能是‘哥’了。

    今天忽然间她又换回了之前的称呼,让梁飞扬有些无所适从。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方低声问:“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这次的事情要多谢你。”罗澜诚心的道谢。其实如果当时做手术的时候不是因为灵魂错位的缘故,她是不会答应找什么外国专家来的。这种手术在国内医院一样能做好,只是当时怕张硕心里压力过重,又因为得罪了一些人,怕有人会趁机报复,所以她才让梁飞扬帮忙。

    梁飞扬轻笑:“跟还哥这么客气?做了手术跟变了个人似的。”

    “……”罗澜一阵紧张,心想大哥你也太敏感了吧?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让张硕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做过手术的人要早睡觉。”

    “嗯。”罗澜无奈的笑了笑,心想大哥你比我妈还啰嗦。

    挂了电话,张硕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

    这间病房是豪华病房,除了病床之外还有一张陪护的床,只是陪护床在外间,隔着一道门。张硕说什么也不睡那边,非要跟罗澜挤在一起。幸好有空调,病房里不算热。不然两个人挤在一米二宽的病床上,别想睡觉。

    罗澜的身体刚做过手术,细腰侧卧。张硕也侧着身子把她搂在怀里,屋子里关了灯,但外边还是有光线照进来。两个人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张硕忽然先笑了。

    他笑得有些傻,忽然直起身,一把拉过罗澜的脑袋,准确地贴上了嘴唇。

    屏息的吻。

    互相的注视着,嘴唇紧抿,只是单纯的紧贴。

    温热的呼吸互相缠绕着,仿佛流水一样从缝隙之间往下流淌,温暖而湿润。

    罗澜睁大眼睛看过去,张硕的脸上镀着一层淡淡的光膜,被窗外细碎的灯光笼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漆黑的瞳孔在水流的冲刷之下黑得没有止尽,连一丝闪烁的光都没有。

    罗澜全身笼罩在他的气息里,喉咙干涸得像是在沙漠中。

    张硕的手臂用力收了一下,两具火热的身体跌到了一起。

    因为是住院部的条件最好的病房,不但贵,而且因为军区医院的缘故,这一层的病房一般都是给老干部用的,所以走廊里很安静,任何一点点细微的声响在这样的夜晚听来都显得如此鲜明,四唇胶合在一起,只听到低低的喘息声。

    张硕的手探进宽大的病号服里,顺着罗澜光滑的脊背往下摸索,手指挑到裤子边沿,罗澜会意,两只脚蹬踹了几下,把衣物踢到床角。身体贴得更近,缓慢的摩擦,感受彼此的热度。

    “不行。”张硕挫败的低吼,手从罗澜的腰上撤回来,一时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嗯?”罗澜还在迷离之中,有些分不清状况。

    “两周内都不能做。”张硕懊悔的转身,平躺过去。心里一遍遍的骂自己没用,早知道这样,昨晚,前晚,算起来之前一个礼拜了,为什么都没做?

    可是,这一个礼拜他基本是二十四小时在忙,就连睡觉做梦都是营销会还有罗澜的病和手术的事情,哪里又时间哪里又精力去想这个?

    罗澜几个呼吸之后便平静下来,手在小腹上摸了摸,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但她知道医生说的话必须遵守,今天刚做了手术,若不想明天再去做手术的话还是不要胡闹的好。

    可是……转头看着身边某人一脸痛楚宛如便秘的表情,罗澜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见她笑,张硕一转身扎进罗澜的怀里,在柔软馨香之处蹭了又蹭,“唔……老婆你太坏了,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做了几个月的女人,居然学会撒娇了。

    “我帮你吧?”罗澜轻轻地抚摸着某人的发尾,像是安抚一只暴躁的小动物。

    “不用了。”张硕又用力蹭了几下,声音闷闷的。

    “我帮你。”罗澜的手从他的后背滑下去,掀开睡裤很熟练的找到关键所在,手指灵活,手法刁钻。

    “嗯……嗯?”很舒服的哼了一声,身子不自觉的弓起来,同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澜,粗重的喘息着问,“你手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呵呵……”罗澜但笑不语。做了三个多月的男人了,难道会一点都不长进?

    “唔……老婆,你太好了。”张硕仰头咬住罗澜将脖颈上的动脉,用力的吸吮。

    极轻的声音含混不清,从张硕喉咙深处出来,带着潮湿炽热的气息。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双火热的黑色眼睛,半眯着,像野兽般热烈的眼神。

    罗澜低头把嘴唇严丝合缝的贴上去。

    这就是灵魂交换的福利吗?

    手术做完,各路人马探病而来。

    第二天一早罗以文和宋书琴一起过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罗教授心疼的要命,说什么也要老伴儿跟学院请假,二十四小时过来照顾罗澜。

    张硕忙婉言拒绝:“爸,有我在这里呢,妈妈每天送饭过来就很辛苦了。”

    罗澜也忙劝:“爸爸,我都没事儿了,已经好了。”

    这边刚说这话,病房门又被推开。是陈玉佳提着保温桶进来了。

    罗以文转身看见亲家母,便笑着点点头,礼貌的说:“早。”

    陈玉佳也笑着说:“早。”然后进来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张硕:“我一早起来做的土鸡虫草花炖螺片,给罗澜尝尝。”

    张硕忙接过来,心想老妈你终于表现了一把,让儿子能在丈母娘和老丈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宋书琴见陈玉佳这样,心里的那口气也消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官太太能给自己的女儿炖一盅汤已经很难得了。不管是为了她那没影儿的孙子还是为了面子,她肯做这种事情那就说明她还没有太糊涂。

    毕竟离婚这样的事情,宋书琴也是万般不愿的。

    两边老人都在,原本宽敞的病房也闲得拥挤了些。

    罗以文拉了宋书琴在外边的沙发上坐下,陈玉佳在病床前站了一会儿,看见自家儿子给儿媳妇把汤盛出来,要亲手喂的时候,心里犯了一下酸。儿子养了三十年,都没给自己端茶倒水过,如今却对别的女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罗澜是多么精明的人,她小眼神轻轻地一瞟,抬手把汤碗接过来:“张硕,去给妈妈倒杯水。”

    张硕手里汤碗被接过去,又被媳妇眼神提点了一下,立刻开窍,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陈玉佳:“妈,您先喝杯水。”

    陈玉佳接过水来,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转身坐在病床跟前的椅子上,问:“小硕,宁宇也来了Q市了吧?我听说你要把工作室搬到这边来?”

    张硕点点头:“啊,是啊。”

    陈玉佳轻声哼了一下,继续问:“这么说,你们两口子是想在Q市扎根儿了?”

    罗澜看了张硕一眼,张硕忙转身笑道:“妈妈,你想哪里去了?工作室是分一半的人过来。J市那边还留着呢。之前我爸爸不是一直反对我跟影视圈的人打交道吗?现在Q市这边我跟方仕集团合作的很好,他们下一季的秋装还是要我来拍。我想在把广告摄影这一块发展起来,这样爸爸可能会稍微高兴一点。”

    陈玉佳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但还是抵不过儿子要来Q市长期发展的不痛快,只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外边罗以文夫妇坐了一会儿,见陈玉佳在病床前不挪窝,便说先回去,中午再送饭过来。

    陈玉佳便说,不必麻烦了,她今天会在这里照顾一天。让宋书琴明儿再来。

    宋书琴想着这样也好,两个人轮流照顾,自己也不会太累,再说,她做婆婆的口口声声不会把儿媳妇丢一边去不管,这会儿在这里照顾一天也是应该的,便同罗以文先走了。

    罗澜喝了一碗汤把碗递给张硕,陈玉佳立刻从张硕手里接过来:“我来,你哪里做过这种事情。”

    张硕很自然的把收拾的事情交给陈玉佳,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罗澜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心想她儿子做事她心疼,不做事她气不忿,总之就是躺在床上的人不好。

    幸好这种气氛没有维持多久,病房又被人推开。

    郑海卿和秦雨两个人一个捧着个大花篮一个提着大果篮进来,一时间给病房增色不少。

    “罗总!”秦雨把大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凑近了看罗澜的脸色,“嗯,罗总你脸色好多了。那天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脸色有多苍白。”

    罗澜跟秦雨小姑娘接触不多,但她一直挺喜欢这个小丫头,她知道她说的是营销会那天下午的事情,便暖暖的笑道:“那天的事情还要谢谢你。”

    秦雨一怔,罗总跟她一向很熟的这个没错,很多时候秦雨觉得罗总根本不像那些大企业的总裁,身上没有那股冷冰冰的气质,相反却像个大姐姐一样,还喜欢跟自己开玩笑,表情痞痞的,还会教自己怎么网罗男朋友。但是,但是她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啊!

    这个微笑很暖,但对秦雨小丫头来说,也很陌生。

    郑海卿把花篮放在窗台上,转身笑着:“罗总你这几天不在公司,小雨可惨了。”

    “嗯?怎么惨?”罗澜认真的问。从今天起她就是公司的执行总裁了,虽然公司的事情她一直在关注,但具体细节都是张硕去做的,现在她需要更深的了解,以免真的回归后出现什么纰漏。

    “成先生哪有您那么好说话嘛,每天板着个脸,对谁都不笑一下。连我都有些发怵,别说小雨了。”郑海卿是成氏集团的其他分公司调过来的,也算是公司的精英级别,跟成景华不算太陌生。但秦雨是新招聘的小姑娘,对这个大仙级的老板,是会有些忐忑。

    秦雨忙笑:“幸亏我煮的咖啡不错。这还都是老大您教我的,不然的话,成先生那眼神杀得我直想递辞职报告了。”

    罗澜忍不住笑,想着成景华对待员工是挺严肃的,但也不至于像秦雨说的那样。

    秦雨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眨着眼睛哀求:“老大您什么时候能康复啊,我谨代表咱们公司上上下下二百名员工热切的盼望着你痊愈回归。”

    “真的呀?”罗澜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脸色也好了很多。好像是一朵缺水的花终于沾了水,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当然啦!”郑海卿接着笑:“崔宏他们也想来呢,被我挡回去了。你不知道我们这次营销会有多成功,那些器械都卖出去了不说,还预定了十二台。年底我们可以有丰厚的奖金了吧?老大。”

    罗澜轻笑:“这个你得去找财务总监问问,具体的数字我不比你们知道的多。”

    秦雨做了个鬼脸:“看张总监咧的大嘴巴就知道啦!这几天就是他最开心,见了谁都笑,弥勒佛似的。”

    罗澜笑着点头:“做财务的人都有这个毛病,看着账户上进钱,不管钱是谁的都开心。”

    “就是。”郑海卿跟着吐槽,“成先生人命张总监真是用对了人了。”

    “小澜。”陈玉佳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过来,淡淡的笑着:“这是你公司的同事吗?来,吃水果。”

    “阿姨好。”郑海卿立刻起身,很有礼貌的跟陈玉佳打招呼。

    “阿姨您好。”秦雨也赶紧的站起来朝着陈玉佳欠了欠身,眼前这位一看就是贵太太的范儿,眉目精致,眼角眉梢跟旁边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应该不是她家老大的亲妈。

    “好,你们好。来,吃这个,这个莲雾挺好的,味道不错。”陈玉佳对两位女同事过来探病还是比较满意的,年龄稍微大的那个一身职业装,小的这个笑起来甜甜的,一看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媳妇身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这让她放心不少。

    郑海卿是见过市面的人,交际上颇有一套,想要哄陈玉佳开心不是什么难事。三言两语诸如阿姨气质真好,若不是在这里见着,我可不敢教您阿姨之类的话,就把陈玉佳给说的笑开了花。

    秦雨还小,对这些不怎么懂,但她聪明,看一会儿也就懂了。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说话,张硕都没插嘴的份儿了,只坐在一旁把芒果切成一片一片的喂罗澜。

    病房门又响,秦雨很有眼色的去开门,见到来人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恭敬地叫了一声:“梁总。”

    梁飞扬看见秦雨淡然一笑,点点头进了病房。

    里面几个人都看过来,梁飞扬手里捧着的是一盆紫罗兰。白色的陶艺花盆,碧绿如玉的叶子,魅紫色的花朵,人还没进来,紫罗兰花特有的清凉的香气已经扑面而来。

    郑海卿暗暗地看了一眼张硕,又看了一眼陈玉佳,只觉得狗血喷洒,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陈玉佳脸色不怎么好看,她不认识梁飞扬手里捧着的是什么见鬼的花,但她觉得这花很特别,香味也很特别,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给她儿媳妇送这样的花她心里非常不痛快,非常非常。

    张硕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美丽,当然,这跟爱情无关。但这花的名字暗合着罗澜的名字,张硕怎么可能不别扭。

    那母子二人脸色不怎么好看,郑海卿有些着急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能继续尴尬下去呢。于是她赶紧的上前一步,接过梁飞扬手里的花,笑问:“梁总,来看探望我们罗总的病呀?”

    “嗯。你们也在。”梁飞扬脸上的微笑招牌式的,没有什么温度。

    “这位是?”陈玉佳不阴不阳的问道。

    “你好,梁飞扬,罗澜小时候的朋友,现在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梁飞扬面对陈玉佳时,更加程式化。脸上的微笑和眼神都像是数学公式。

    “张硕,请飞扬在外边坐吧。”罗澜对陈玉佳的态度很是不满,心想你那是什么口气?我的朋友就这么见不得人?

    张硕邪气的笑了笑,伸出手去:“飞扬哥,这边都是女人,咱们去那边坐吧。”

    梁飞扬温和的眼神看过罗澜,朝着她点点头,二人眼神交会,便觉得一切事情都不必再多说。

    陈玉佳不悦的眼神从梁飞扬的背影上移回来,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罗澜,不声不响的坐在了一旁。

    秦雨最有眼色,见状立刻出去给外边两位男士奉茶倒水。

    郑海卿看着旁边贵太太的脸色不好看了,便冲着罗澜使眼色。

    罗澜给她一个懒得理会的神情,低声问:“成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他倒是没说,不过J市那边还有些事情等着他过去处理。听说那边行政总监出了点问题,陈特助身为台湾人在那边很多事情都不好操作。成先生对此很是恼火。”

    “嗯,出了什么问题?”罗澜嘴上装不知道,心里却明白应该是安老太太出手了,郭大兴这会儿日子怕是不好过。虽然暗箭伤人不是罗澜本意,但郭大兴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中使坏,她不能不还以颜色。

    两个人又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外边张硕和梁飞扬也说着违心的客套话。之前张硕以罗澜的身份在梁飞扬面前插诨打科,那时他有七分醋意三分游戏,飞扬哥长飞扬哥短的,纯粹是想恶心梁飞扬。

    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梁飞扬面对罗澜时从容不迫淡定自若却又含着那么几分深情的样子,简直想吐血三声仰天长啸,你他妈的当着老子的面勾引我老婆,你到底是想找死啊还是想找死啊还是直接找死啊?

    秦雨自带的小包里有备用的铁观音,小包装的那种,不是太名贵,但她喜欢有备无患。

    这会儿刚好用上,烧开了水,给二位男士每人泡上一杯。她知道梁总不怎么喜欢茶,但就目前这种条件,想煮咖啡是根本不可能的。

    铁观音也不是张硕喜欢的东西。喝茶的话,他还是喜欢红茶。

    但秦雨端上来了,两个男士也不能怎么样,毕竟人家小姑娘也是来探病的,张硕身为病号的直系家属不去准备茶水本就有些招待不周了,哪里还能嫌弃什么?

    于是两个人都端起茶来慢慢地喝。

    兰花香的铁观音带着浓浓的苦涩,跟梁飞扬心里的感觉一般无二。

    之前他面对张硕时,这个男人淡然儒雅,带着几分邪魅之气。他明白,搞艺术的人嘛,身上总有那么一点邪邪的气息,不过梁飞扬很纳闷的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一点都醋意都没有。按照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人遇到了自己老婆的青梅竹马,应该很恼火的不是吗?

    就算他再大度,也大度不到张硕那种份上。

    相反,罗澜本人倒是有些不正常,高兴了就飞扬哥长飞扬哥短的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在。不高兴了就绷着脸叫‘梁总’,恨不得那刀子把自己削成片儿。

    开始的时候梁飞扬以为罗澜没把自己当外人,她还是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但时间长了他总觉得不对头,真的很不对头。

    一直到今天,今天这幅情景,看起来倒有些意思了。

    张硕脸上再平淡也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妒火,尤其是刚刚他看见自己手里的那盆紫罗兰时。

    这就对了嘛!你他妈的不吃醋,我还以为你不爱我家澜澜呢。我们家澜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如果你不爱她,你凭什么娶她凭什么霸占着她?

    不过,终于看到了想看的情景,为什么爷还是这么不高兴?

    梁飞扬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

    恰好,郑海卿正在同罗澜说话,不经意间看过来,跟梁飞扬的眼神交汇到一处。

    两个人似是心有灵犀一样,互相点点头。

    梁飞扬便站了起来,朝着病房里的郑海卿问:“海卿,走不走?”

    郑海卿的心跳一下子漏掉一拍,身不由己的站起来,说:“好啊。该回去了。”

    罗澜诧异的看了一眼梁飞扬,梁飞扬神色淡然没有任何不妥,淡淡的点点头:“公司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郑海卿也忙回头对罗澜说:“罗总,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您有什么需要给我们打电话。”

    罗澜微笑点头:“好。你们跟飞扬一起走正好,让他送你们回去。”

    “嗯。”郑海卿笑了笑,拿了自己的手包对秦雨说:“小雨,我们走吧。”

    秦雨冲着罗澜甜甜的笑:“罗总,你可快点好起来呀!我们可盼着你回来呢。”

    “嗯。好好工作哦。”罗澜抬手朝几个人摆了摆。

    “走吧。”梁飞扬在郑海卿走出来的时候,似是不经意的又似是很习惯的把手放在了郑海卿的肩膀上,带着她往外走了两步才放开。

    陈玉佳的脸色总算是好了那么一点,和张硕一起往外送客。

    罗澜撇了撇嘴,心想做老娘的朋友也特么这么不容易,还得时时刻刻的演戏作秀。

    累啊!

    感叹一声,罗澜侧身闭上了眼睛,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吧。

    张硕和陈玉佳送走了梁飞扬三人后刚要转身,便听见走廊里一声脆脆的童声:“叔叔?”

    叫我吗?张硕左右看看,走廊里来往的除了护士还是护士,除了自己之外好像没有谁可以做叔叔。而且那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小女孩正甜甜的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陈玉佳先笑了:“哎呀,我记得你这个小姑娘。”

    “奶奶好。”郭敏怡小跑到陈玉佳面前,很有礼貌的问好。

    “妈这是……”张硕实在不知道这小女孩是谁。

    陈玉佳很开心的拉住小女孩的手,嗔怪自己儿子:“哎呀,你忘了吗?这是那天我们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啊,她妈妈钱包被抢了,你还开车把人家送去医院呢。什么记性啊?”

    “我叫郭敏怡啊,叔叔不记得我了吗?”郭敏怡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张硕。

    前面病房里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看见这边的情景立刻过来,笑着对张硕母子打招呼:“好巧啊,又见面了。敏怡,跟奶奶和叔叔问好了没有?”

    张硕完全不知所以然,他从来没见过这对母女,更不知道她们的身份。罗澜去安老太太那里走那一趟他是知道的,但却不知道罗澜在那里遇到过眼前这个小女孩。

    陈玉佳客气的笑着:“是好巧。你们这是……”

    陶安敏忙回道:“我母亲身体不好,在这里做理疗呢。您二位这是……”

    “我儿媳妇身体不好,做了个小手术。”

    “这样啊,手术还算成功吧?”

    “挺好的。现在是恢复期。”

    “那……这次就不打扰了,我们改天再过来探望病人。”陶安敏总觉得欠了人家一个人情,总是要还,可现双手空空的又不好进去,于是拉着女儿小声说:“敏怡,刚才姥姥找你呢。”

    “嗯。”小女孩对着张硕摆手:“叔叔再见,奶奶再见。”

    回屋的时候,陈玉佳还纳闷儿的问了一声:“你都不记得人家了吗?”

    张硕笑了笑,没有多说。

    回屋后罗澜的点滴已经不多了,张硕按铃叫护士来换了药,看看时间将近中午,便问罗澜想吃什么。

    陈玉佳说这个医院的食堂做的小炒还不错,不如买来吃。罗澜也不想再麻烦自己老妈来回跑一趟,也说随便吃点就好。于是张硕去医院的食堂买饭,陈玉佳坐在一旁守着罗澜。

    罗澜自以为跟婆婆没话说,这种情况下说多了反而增加矛盾,索性侧身闭上了眼睛。

    陈玉佳见状,心里有些话也说不出来了,转身出去坐在沙发上休息。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便出去了。罗澜听见陈玉佳出去了,心里反而安静下来,渐渐地睡着了。

    陈玉佳出去后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恰好遇见陶安敏扶着安老太太从病房里出来,带着郭敏怡一起要出去吃饭。

    见了面自然又要客气打招呼,说话间陈玉佳知道了安老太太的身份,未免又多说几句。

    安老太太听说面前这位贵太太就是那天在海边对自己女儿外孙女出手相助的那个男人的母亲,便知道了陈玉佳的身份。说话自然十分客气,又带着几分熟络。又吩咐自己女儿:“你带着敏怡去食堂买些饭菜回来吧,我跟张太太有好些话要聊。”

    陶安梅虽然还不十分明确陈玉佳的身份,但她母亲吩咐了她自然不会多说,忙带着女儿出去了。

    陈玉佳没想到安老太太竟然认识自己,有些诧异,也有那么一点自得,便跟安老太太闲聊起来。

    安老太太是有意跟陈玉佳攀好关系,陈玉佳则是纯粹的无聊,反正回去了跟罗澜也没话说,便索性跟安老太太聊起了家常,完全把罗澜那边还吊着点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罗澜也是累了,耳朵根儿上一时清净便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直到药液袋子里的药一滴也没有了她还没醒来。

    后来还是被疼醒的,整条胳膊都疼,罗澜蓦然睁开眼睛便看见输液管里殷红的血,顿时傻了眼,抬手逮住按铃拼命地按。

    护士匆匆赶来,见状眉头紧皱,不停地埋怨:“你睡着了身边怎么没个人?这多危险啊!万一有空气进入血管,你这命还要不要了?”

    恰好张硕提着饭菜进来听见这话,又吓了个魂飞魄散:“怎么了?出什么事儿啊?”

    护士回头看见病人家属,不满的说:“病人正在打点滴,最后一袋剂量很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可以滴完,身边不留个人怎么行?幸好是回血了,若是进了空气,后果不堪设想!”

    张硕皱着眉头问:“妈呢?”

    罗澜握着手臂白着脸摇头:“不知道。”

    张硕气急败坏的甩了一下手臂,一拳砸在墙壁上,手指关节疼到麻木。

    小护士知道能住进这样病房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便没敢再多说什么,拿着输液用具默默地出去了。

    罗澜靠在床头不说话,张硕满肚子火没处发,回头看见老婆惨白的脸色又心疼的要命,忙上前来抱着她的肩膀替她揉着手臂,“老婆,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老婆你心里难受有火冲我发,千万别憋在心里……老婆乖……乖啊……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罗澜一心只顾着手臂的疼痛,哪有心思跟他计较这些。只抬手推了张硕一把,低声说:“你去看看你妈去哪里了,叫回来赶紧吃饭吧。”

    “等会儿再说。你疼的怎么样?老婆,真的是我不好。”张硕搂着罗澜不放手,低着头蹭着罗澜的脖颈问她,这种时候吃饭还重要吗?老婆疼的脸都这样了,谁还顾得上吃饭!

    “我没事了。”手臂上的疼痛渐渐地散了,罗澜侧脸蹭了蹭张硕的脸颊,“别这样,我又没怪你。是我自己睡着了嘛。”

    她越这样说,张硕心里越是自责。可偏偏又是自己母亲的责任,他心里再不满意,嘴上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真正是有火没处发。

    却说陈玉佳跟安老太太聊天聊的火热,安老太太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而陈玉佳却只知道安老太太是Q市海关缉私队的女英雄,是一个传奇人物儿。

    她甚至连那个害得自己儿子受伤的郭大兴跟眼前这老太太的关系都不知道。还是安老太太给她道歉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的。

    安老太太纵横捭阖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物儿没见过,就目前这种状况,安家也算是后继无人。而张书记才五十多岁,算是官场上正当年的时候,郭大兴那厮又太不成气候,安老太太便做出了低姿态,对陈玉佳道歉,又说那个东西不成器,我女儿正在跟他办离婚手续呢。他不同意离婚也没用,我叫我女儿向法院提出起诉离婚。

    话说到这份儿上,陈玉佳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她也明白安老太太的女儿离婚绝不完全是因为跟自家儿子那点小事儿,但安老太太这样低的姿态,她也不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不管是官场还是生意场,还是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谁的脸面不是别人给的,谁的架子不是别人断的呢?陈玉佳也连声说小孩子们的事情,做老人的就是瞎操心而已,老太太你也上了年纪,何必吧这些事情放在心里。

    安老太太也笑着叹息,张太太说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两个人说话一直到陶安敏提着饭菜回来才发现时间过的真快。陈玉佳才想起来儿子比陶安敏出去的还早,这会儿怕是早就回来了,于是起身告辞。

    陶安敏忙挽留一起用饭,陈玉佳说儿子也去买饭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不知熬自己在哪里,找不到怕是会着急。

    安老太太又说,她做完理疗晚上就家去了,请张太太晚上家去做客。

    陈玉佳笑着说有空一定去拜访。

    陶安敏亲自送人出来,郭敏怡甜甜的说,奶奶再见。

    陈玉佳回到罗澜的病房时张硕正在喂罗澜吃饭。罗澜打点滴的右手手臂还疼着,虽然不是太严重,并不影响自己吃饭,但张硕为了表示深刻的歉意,执意要亲自喂她。

    一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陈玉佳随口问了一句:“小硕回来了?”

    病房里张硕应了一声‘回来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陈玉佳有些纳闷儿,转身进了病房一看儿子坐在床边专注的给他媳妇喂饭的样子,心里便一阵阵泛酸。站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罗澜到底脸皮薄,抬头跟陈玉佳打招呼:“妈,吃饭了。”

    陈玉佳哼了一声转身出去坐在沙发上打开另一份饭盒吃自己的饭。

    张硕只端着粥轻声催促:“张嘴。”

    罗澜看了一眼外边沙发上的婆婆,又不满的看了张硕一眼。张硕不为所动,汤匙碰了碰罗澜的唇,低声哄着:“乖,张嘴。”

    无奈,罗澜张开嘴巴吃粥。

    一顿饭腻歪了半个多小时,罗澜便推开张硕,喝了两口白开水,转身倒在床上睡,并吩咐张硕:“困死了,你出去吃饭,别打扰我休息。”张硕拿过遥控器调高两度,拉过薄被搭在罗澜的腰上,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才起身离去。

    陈玉佳一个人吃午饭,心里自然不痛快。饭后见罗澜睡觉,张硕靠在沙发上用笔电上网,她更是无聊,便跟儿子说:“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家里午睡,晚上给你们两个带饭过来。”

    张硕点点头,拿过家里的钥匙递给他妈。

    陈玉佳接了钥匙出门,张硕的视线从笔电的屏幕上抬起来,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半晌后拿出手机,找出张秉云的私人手机号码来拨了过去。

    张硕跟他的父亲对待社会的态度一向不合,但并不代表父子两个不能沟通。事实上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一个秉性,执拗,自我,认准了一件事情便一定做到底,撞破南墙也不回头。表面看上去温润如玉,谦和潇洒,其实骨子里是一根钢筋穿到底。

    这个电话的内容很简单,张硕只对张秉云说:“爸爸,妈妈很不适合伺候病人,爷爷那里有护工,无须妈妈操心,罗澜这边手术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唯有静养而已。这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妈妈也改回去休息了。现在天气热,她身体不好,一直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很是担心。”

    张秉云听了立刻明白,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晚上饭陈玉佳果然没能带过来,三点多的时候她午睡刚醒,张秉云的电话就掐着时间打过来:“老婆,我的胃药放在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

    陈玉佳立刻急了:“你找胃药干什么?你老毛病又犯了?我不在家这几天你没按照营养师的食谱吃饭吧?是不是又喝酒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这就回去了。”

    太后回銮了,日子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张硕在病房里二十四小时陪护,罗澜安心的养病。夫妻两个人朝夕相处,掏心窝子的话说了一筐又一筐。白天还好,一日三餐之外,打点滴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下午罗澜还要下床做适当的运动。

    夜深人静时,两个人在病床上搂在一起,未免擦枪走火。

    只是遵医嘱,两周之内都不能做,张硕便拉着罗澜的手求帮助,求抚摸。

    三天后,宁宇把张硕之前看中的那栋别墅谈得差不多了,便拿着购房合同和公正材料来医院找张硕。

    护士刚打上点滴,宁宇便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漂亮的姑娘。

    “好漂亮的花!”罗澜靠在病床上,开心的笑。

    “罗澜姐。”后面的小姑娘一闪身上前来,笑得羞涩纯净:“对不起啊,刚知道你住院了,没早来看你。”

    “宁可?”罗澜惊讶的笑,“你不是去了加拿大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宁可坐在病床前,仔细的看罗澜的脸色,又担心的问:“我听我哥说了你的病,怎么样,没事了吧?”

    罗澜微笑着摇头:“没事了,这不过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就是大惊小怪。”

    “没事就好。”宁和抿了抿樱色的唇,伸手握住了罗澜的手。

    罗澜想起那天严肃那个钢铁战士拉着自己喝酒诉苦的情景,忍不住问:“我还为你担心呢?你忽然就走了,严肃可拉着张硕闹了一天。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可小脸一红,低头说:“我们能有什么事。”

    罗澜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便笑着劝:“小孩子家家的,一点小矛盾就闹起来,等过去之后再回头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吧?”

    宁可到底是跟严上校混的,有些腹黑的功底,羞答答的笑着反问:“罗澜姐,你跟你男人就没有矛盾啊?你们回头想想过去的事情,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特傻?”

    回想过去?

    罗澜躺在病床上看着架子上的液体袋子,嘴角弯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她和张硕的往事不能说是世上最美好的故事,但却不应该是傻傻的。那些事,即便经过时光流水的冲刷,也只能像玉石,越来越莹润,越来越晶莹,越来越美丽。

    两个女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却都微微的笑着,一些事情不言而喻。

    宁宇忽然喊了一声:“可可?”

    宁可忙转头答应:“什么事情啊哥?”

    “我跟硕哥出去办点事,你在这里守着澜哥。一定要照顾好她,明白?”

    “哦。知道了。”宁可乖巧的答应着。

    张硕又不放心的进来,看了看架子上的药液袋子,不放心的叮嘱罗澜:“要睡也等点滴完了再睡。我得去一趟房管局,过户手续什么的需要我签字。午饭让妈给你们两个送过来?”

    “不用了,可以打电话叫外卖。我知道有家外卖店里的菜味道很正宗。”宁可摆摆手,大包大揽。

    张硕皱眉:“可这里的病房外人一般是进不来的。”

    宁可笑得妩媚:“这个你放心,反正不会让你媳妇饿着。”

    张硕不舍的摸摸罗澜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恋恋不舍。

    宁可转头对着宁宇做鬼脸,宁宇大声叫嚷:“行了行了,你们要把我们兄妹的眼睛闪瞎了啊?不过分开半天而已,至于么你们!”

    张硕被宁宇拉走,宁可捂着脸转过身来透过宽大的指缝对着罗澜肆无忌惮的笑。

    罗澜恨不得抬脚给这丫头一下,不过看着她身上雪白的长裙,终究忍住。

    事实证明,宁可是多么体贴的小可人儿,一天下来把罗澜照顾的妥妥帖帖,午饭叫的是梁飞扬之前请罗澜张硕二人吃饭的那家私房菜的,过来送菜的人是宁和,小帅哥干净的笑容一亮,无往不利。

    病房门口守着的老护士阿姨见了还以为是那家老首长的小儿子来送饭,问也没问就让进去了,甚至还对他和蔼的笑着,叮嘱一句:快点进去吧,别让病人等久了。

    宁宇拉着张硕忙了四天,宁可便在医院里陪护罗澜四天。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四天的功夫,罗澜和宁可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其亲密程度基本已经超过了罗澜之前的闺蜜叶澄玉。她甚至把宁可跟严肃初夜之后落荒而逃的缘故也给挖了出来,然后握着这个把柄,狠狠地笑了两天。

    最后笑得宁可发狂,恶狠狠地捏着她的脸,说再笑就用胶带把她的最封住,才作罢。

    然后在宁可陪着罗澜第二天的时候,郑海卿又跑过来了一趟,跟罗澜说了些公司里的事情。顺便被罗兰拷问了一下她跟梁飞扬的关系。

    不过郑海卿什么也不说,只淡然的笑,说她跟梁总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跟他并不熟悉,只限于工作关系。罗澜当她害羞,追问无果只得作罢,想着来日防长,就不怕捉不住你们两个的小把柄。

    快乐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一个礼拜之后,大夫说可以出院了,点滴不用打了,回家后坚持服药,坚持外用药。坚持锻炼,睡觉尽量侧卧,不要久坐……云云,最后一条特别叮嘱,手术后两周不能行房事,因为手术和用药的缘故,两周后必须避孕三个月云云。

    罗澜一一答应,只催着老妈快些收拾东西,想要早些打包回家。这一个多礼拜被关在病房里,虽然吃喝拉撒不愁,但她还是觉得一身绿毛了都。

    宋书琴本来是想让女儿跟自己回家里去住的,无奈罗澜不同意。张硕说他带罗澜先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回家里去吃饭,宋书琴便自己叫了辆出租车回家,并顺便带走了女儿在医院的衣服。放在这边也是女儿自己洗,她怎么舍得。

    回家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洗澡,放一浴缸水,再点几滴精油进去,脱光衣服泡进去,闭上眼睛享受水的温热和精油的芳香,把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放松,直至昏昏欲睡。

    张硕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Q市空气好,几天没住人家具上也没什么灰尘,就是要开开窗子通通风,再把老婆干净衣服找出来放在床上,又去煮了咖啡,洗了两只咖啡杯。

    张硕一切收拾妥当后再次回来,发现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上前去敲门:“老婆?你不会睡着了吧?”

    “唔,没有。”罗澜从恍惚中清醒,慢慢地起身,打开浴巾裹上身体从浴缸里跨出来,赤着脚开来浴室和卧室相连的推拉门。

    “老婆?唔……”张硕看着白嫩嫩香喷喷的老婆忍不住咂舌,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于是皱着眉毛委屈的控诉:“老婆,你馋我!”

    以往的话,罗澜听见这样的话一般会一巴掌拍在张硕的脸上,害羞的鄙视:少恶心。

    可是,今非昔比。曾经做过男人的罗澜知道男人的身体真的没什么节操,只看着心爱的人睡在身边都会动情,何况此时美人出浴,以如此诱人的姿态站在他面前?他若是不动情的话,自己真的该哭了。若不是这人废了,就是他一丁点都不爱。

    “老公。”罗澜轻笑着张开手臂勾上某人的脖子,湿漉漉的肩膀贴上去,“想吃吗?”

    “呃……”张硕只觉得脑门发胀,眼前发花,鼻孔里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喷涌而出,他下意识的放开怀里香软一团,伸手捂住鼻子。

    罗澜也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你流什么鼻血啊?

    真是败兴!呼……

    趁着某人钻进洗浴间的功夫,还是赶紧的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泡的太久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张硕进洗手间把自己不争气的鼻子捯饬利索之后发现身上的T恤也湿了大半儿,索性脱了衣服冲了个澡,又把罗澜脱下来的衣服一起丢到洗衣机里洗了。

    等他裹着浴巾出来时,罗澜已经趴在床上睡熟了。

    八月的天气,还是很炎热的。没开空调,半开着窗子,一条雪白的浴巾裹在罗澜的胸口上,露出玲珑的肩膀和修长的腿横卧在冰蓝色贡缎床单,端的是肌肤如玉,香雪满怀。

    真的是太久没做了!张硕无奈的叹息着摁了摁鼻子,生怕鼻血再度奔腾不止。

    侧身坐在床头,张硕把脖子里的毛巾丢到一旁,手指滑到罗澜的胸口,探入浴巾之中,接触障碍,轻柔的抚弄着,指尖的触感光润柔软,总觉得有触手即化的感觉。于是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去,罗澜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手臂缠到张硕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却依然闭着眼睛继续睡。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张硕强烈要求每天都要有的福利,可以不来真的,但是不能没有爱抚。张硕最近才发现自己有皮肤的焦渴症,喜欢那种肉贴着肉的感觉,即使无关情事。

    张硕看着罗澜那迷迷瞪瞪的样子就想笑,也不怕把人吵醒,放心大胆的吻着,拉着她身子底下的浴巾往外扯。罗澜也不挣扎,只任由他摆弄。像是极其渴睡,迷迷糊糊的总不清醒。张硕的脸埋在罗澜的胸前肩窝里蹭得舒坦了才放开,最后长臂一捞,把人搂进怀里,静静地看着。

    这一刻她那么娇弱,全心全意的偎在自己的怀里,一丝防备一点抵触都没有。

    在张硕想来,他们两个在一起七年的时间都抵不上灵魂互换的这三个多月爱的彻底。之前他总以为自己足够爱了,他尊重她的选择,给予她理解和支持。可如今才发现那根本不够。

    自己的家庭有些特殊,还有母亲的态度,这对罗澜来说是极大的不公平。

    如果罗澜嫁的不是自己,人家的父母说不定会把她当做宝贝,捧在手心里。别的不说,就一个梁飞扬便足以证明。

    罗澜从来不是软弱的人,也不会对谁妥协。

    可她对自己的父母却一再的妥协。这全都是因为自己,因为她爱着自己,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夹在中间难做,所以一些委屈她默默地承受着。

    然而自己却一直以为那是理所当然。

    没有谁会理所当然的去忍受委屈,否则为什么不是自己委屈一些,为什么不是母亲忍让一些?

    老婆,我现在才发现你是这么爱我,对不起,我之前爱你不够。

    从今天起,我会加倍努力的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受伤害,给你幸福,欢乐和健康。

    爱是什么东西?那么神奇,让骄傲的人变谦卑,让无所畏惧的人踌躇徘徊。你得学会观察四周,屈服于你的环境;你得小心体会对方的喜怒,他的欢喜与期待;你得学会委屈自己……

    张硕这些天来深刻的体会到的东西,罗澜早就做到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罗澜伸了个懒腰,转了个身,才发现身上的浴巾被扯掉了,她现在彻底光溜溜的滚进了某人的怀里,而那个抱着她的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眼神之色,宛如一只饿了许久的狼。忍不住往后挣了一下,发现无济于事,于是她只好搬救兵:“唔……医生说……”

    “嗯,我知道。”张硕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还有一周的时间嘛,宝贝儿放心,你老公还靠得住。饿了吧?”说话间,某人的温热的手掌已经抚上了她心口之下叫嚣着被虐待的胃部。

    “饿了。”罗澜老实的点头。

    “来,老公喂你。”张硕笑得正经。

    “老婆,好吃吗?”

    “嗯,还不错。”果然,做过男人就是不一样,就算是短短几个月,脸皮就修炼的够厚了。

    张硕失笑,抬起头来看着罗澜,墨色的瞳眸里是无边的爱意:“那再来?”

    “你这个不管饱。”罗澜抬手推他,然后摸摸肚皮,“我是真的饿了,前胸贴后背。你刚刚没觉得咯得慌吗?”

    “唔,还好。”张硕抬手捏捏罗澜身上最软的某处,低声笑道:“不过宝贝说的不错,还是应该再养的好一些,那样抱着更舒服。”

    “去妈妈那里吃饭。有两天没见老爸了,怪想他。”

    “时间有些晚了吧?”张硕看看天色,刚刚醒来的时候正是彩霞满天,现在却已经暗下来了。刚刚那个吻到底占用了多少时间呢?

    “你开车不是挺快吗?”罗澜奋力的推开某人。

    当然,某人也是心甘情愿的被她推开,接着她的力气往后闪开。老婆刚做完手术呢,不能太用力。

    张硕去冰箱里拿了一盒榛果巧克力给罗澜:“先吃一块,等我换好衣服我们就走。”

    罗澜是真的饿了,撕开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也急匆匆的去找衣服。

    张硕是白色短袖衬衫,丝缎衣领,黑白相间的纽扣,领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浅蓝色薄牛仔裤,爱马仕棕色皮带,银质亚光皮带扣泛着冷硬的光泽,同色最新款的皮鞋。

    帅有很多种,有些如山巅奇石,越是经风历雨越显雄奇;而有些如水下美玉,需要摩挲温养方显光泽。

    张硕是后一种。

    灵魂错位三个多月,在外企高层打磨过,跟那些人斗智斗勇,运筹帷幄,细心决策,经历病痛之后,灵魂又回归,也算是过了一段逆境的日子。这几天事事如意,虽然某方便还没得到满足,但老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像一块璞玉在水磨中洒上最后一把金钢砂,开光了。

    罗澜慢慢走近,隔着镜子凝望。

    张硕笑着与她招手,眉如折剑,斜飞入鬓,眼若秋水,焕彩生光。

    张硕开车,在去丈母娘家的路上专门拐了个弯儿,去蛋糕店买了一份蛋糕以及各种口味的点心。蛋糕是为了庆祝罗澜出院的,点心是带给老两口的。

    他知道丈母娘的早饭很简单,便想着买点给他们明天早上用。这家蛋糕店档次很高,做出来的东西清淡,不甜不腻,适合老人的口味。

    女儿出院,老罗家两口子自然很高兴。宋书琴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不到女儿回来,还打电话催了一次。当晚,四个人都很高兴,酒足饭饱。

    张硕知道罗澜中午没吃饭,晚饭吃太多了,担心消化不良,便拉着她下去散步。她却赖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摸着小肚子,两只大眼睛盯着电视,看那些八点档的肥皂剧。

    “乖宝儿。”张硕凑过去在罗澜耳边低声哄,“陪老公下去走走,咱们今晚住这里,老公准你跟你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罗澜抬手拍开耳边聒噪的某人,盯着电视屏幕:“可是我不想走路啊。”

    “可是你晚上吃太多了,待会儿胃里会难受的。”

    “那是因为我吃了两顿的饭。”罗澜嘴巴一扁,“谁让你中午不给我吃饭。”

    “呃……”张硕挫败的闭了闭眼睛,中午那顿饭他承认是自己的错,两个人回家后洗了澡就睡了,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多,怎么可能再去吃午饭?

    罗澜得意的侧脸看了张硕一眼,又轻声哼道:“你居然不要我了,让我跟我妈妈睡?哼,坏蛋。”

    “乖宝儿……”张硕回头看见老丈人正专心擦餐桌,旁趁机偷偷地亲了罗澜一下。这丫头现在的模样真是可爱到爆!之前她总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个好战的小狮子一样,现在居然温柔乖顺成小波斯猫了。

    “想跟老公一起睡啊?”张硕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那咱们回家吧。”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啊。”罗澜叹了口气,又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今晚真是吃太多了,妈妈做的饭太好吃。

    “我背你?”

    “不好,那样会压着肚子嘛。”

    “嗯,明白。”张硕长臂一伸,一只手托住罗澜的腰,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腰上一用力把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转身对厨房里喊道:“爸,妈,我们走了啊。”

    “这么晚了还回去?”宋书琴湿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女儿笑嘻嘻的被张硕抱在怀里便忍不住嗔怪,“澜澜,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下来!”

    “没关系的妈,她吃太多了,走不动了。我们回去睡,路上顺便兜个圈儿,好让她消化一下。”张硕说着,转身走到玄关处,用眼神示意罗澜拿包包和车钥匙。

    罗澜素手一伸把东西勾到手,回头对宋书琴笑嘻嘻的摆手:“妈妈,我们走啦,晚安啊。”

    “死丫头!越大越人来疯!”宋书琴嘴上骂着,心里却笑着。

    小两口感情好,做妈的心里也高兴。

    回去的路上,张硕平缓的开着车,右手不时地伸过来摸摸罗澜的脸,摸摸她的长发,或者微凉的脖颈,被罗澜嫌弃了也不生气,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好好开车啊你,别闹了。”罗澜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乖乖地被他握着。

    “老婆。”

    “嗯?”

    “澜澜。”

    “嗯。”

    “宝贝儿。”

    “……”罗澜不满的飞了一个白眼。

    “你怎么这么乖了?”张硕心里开心的不行,相处七年,这丫头还真就没这么乖巧过。回回当着外人的面跟她亲热她都得炸毛,他曾不止一次的哀嚎自己娶了个封建社会的大家闺秀,时时刻刻都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你不喜欢啊?”

    “喜欢。”张硕把手里柔软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亲,“喜欢死了。”

    罗澜无声的微笑,心想老娘好歹做了三个月的男人,多少也了解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那些小心思了。含蓄矜持什么的对男人来说都是浮云。自古以来书生都是心甘情愿沦为狐狸精裙下臣的嘛!

    想想老娘之前也真是傻,跟自己男人较什么真儿呢?

    你要威武高大,坚强刚硬,小女子我给你机会不就得了嘛。

    都说男人如山,女人如水,水总是要往低处流的,巍巍挺拔的永远是叠嶂连绵的青山。

    男女之间,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地盘可争?哪有那么多高岗可占呢?

    夜风微凉,带着一点点海水的咸涩。两个人都不再多说什么,一个安心的开车,一个安静的看风景。握在一起的手放在中间的当把子上,大手扣着小手,契合的严丝合缝。

    车载音响里恰好是天王天后的那首《因为爱情》,清远绯丽的女声和温和深情的男声交错着吟唱,哀怨低沉中带着那么点哲理的味道。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摸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

    人来人往……

    第二天一早,罗澜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迷迷糊糊的起身去冲了个澡,出来便闻到了红豆粥的清香。

    “红豆粥吗?”罗澜系着浴袍的带子跑到厨房门口,见张硕正系着柠檬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勺子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粥。

    “嗯,放了薏米,白高粱,麦仁,莲子,还有红枣。”张硕回头微笑,额发微湿,鼻尖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这种天气,就算是早晨,厨房里也是热的。他做饭没什么经验,生怕出什么差错,便一直守在灶台旁,不敢离开。

    罗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上前去从他腰后搂住,脸贴在他微微汗湿的背上,低声说:“放一点甘糖。”

    “好。”张硕忙答应着去翻调料盒。

    “糖不在这里。我来吧。”罗澜放开他,“你去洗个澡,都湿透了。”

    “老婆,我来。”

    罗澜踮起脚尖勾上张硕的脖子,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轻轻一吻,说道:“等会儿你还要送我上班去呢,快去洗澡,我可不要满身油烟味的男人给我当司机。”

    “OK,没问题。”张硕低头咬了咬罗澜的耳垂,放开她去洗澡。

    罗澜把高压锅拿出来,又把张硕用蒸锅煮到半熟的粥倒进去煮上,把蒸锅刷干净了收进柜子里。再去冰箱拿了两根黄瓜来洗干净,切成长条用热水戳一下放到一旁。又切了青红椒,小干辣椒,用热油把花椒粒一过捞走,放小干辣椒进去烹出香味来再把青红椒倒进去快速翻炒两下,放酱油,白糖。关火,把黄瓜条倒进去,放上细盐,拌匀之后,盛到玻璃盘子里,凉着。

    然后又把之前买的现成的橄榄菜打开一包倒进小盘子里,滴上两滴麻油,两滴白醋。

    张硕只准备了粥,罗澜看了看觉得自己还好,张硕一个大男人早餐不能只是粥,便煎了两个鸡蛋,两片火腿。冰箱里有昨天买的全麦吐司,罗澜取出几片来用保鲜盒装好放到微波炉里用中火转了一分钟。拿出来的时候微热,刚刚好。

    这些都弄好之后,高压锅里的粥也已经好了。

    张硕快速的冲了个澡,换好了衣服出来,罗澜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饭后张硕开车送罗澜去上班,并亲自提着她的手提电脑和包包,一直把人送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秦雨知道罗总裁今天来上班,特意早来了半个小时,把总裁办公室彻底的收拾了一遍。

    成景华是男人,工作累了的时候偶尔会抽一支香烟,但罗澜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烟味。秦雨一大早打开窗户通了半小时的风,然后又关上窗户打开空调,把昨天特意去买来的洋甘菊香味的香薰蜡烛在角落里点上。把办公室里的咖啡杯用开水煮过,又看着时间煮了一壶咖啡。

    郑海卿还嘲笑她,是不是对老大有了非分之想,小心书记家的公子哥儿削你。

    秦雨开心的笑:我们老大大病初愈,本来就需要更好的环境嘛。再说了,我对他老婆这么好,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还敢削我,不怕我挑拨咱们家老大休了他!

    罗澜进门恰好听见这句,因此笑问:“谁休了谁?”

    “让你休了我呗。”张硕跟在罗澜身后进来,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了一身罗澜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呃……”秦雨吓了一跳,忙转身立正,“罗总,张先生,早上好。”

    张硕看见小丫头的囧样就乐了,凑过去低声问:“背着你们家老大说我们两个人的坏话?”

    “哪有。”秦雨立刻否认。

    那边,郑海卿笑着问罗澜:“罗总,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罗澜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拂过,停在那高高的一摞文件上,随手翻了翻,问:“成先生不是每天都来吗?怎么还堆积了这么多文件没处理?”

    “成先生每天只来坐镇两个小时,处理加急文件。这些不怎么着急的都给您留着呢。哦,他知道您今天会来上班,所以一早就去J市了。陈特助说那边有火烧眉毛的事情等着去处理。”

    “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啊?”罗澜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随手拿了一叠文件翻看。

    住院这几天,张硕已经把公司里的事情都给她详细的讲过,电脑里有所有文件的文本,她也都细细的看过。今天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处理工作一点问题都没有。

    两个人把衔接工作做得太好了,又恰好有一个礼拜的空当。就算有什么疏漏的,也有极好的借口去问秦雨和郑海卿。

    秦雨煮了咖啡,正好给张硕也倒了一杯。

    张硕坐在沙发上不着急喝咖啡,只摸出手机来给宁宇打电话,越好两个人一起去新买的别墅那边跟设计师沟通装修的事情。

    “J市那边的行政总监出了问题,成先生怕有些事情牵扯到公司营运,所以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郭大兴?他上头不是有人嘛?关系那么硬,能出什么问题?”

    郑海卿低声说:“他关系硬不还是仗着他老婆?据说他老婆要起诉离婚,他的靠山要倒了,之前得罪的那些人都按捺不住了,想跳起来整他。”

    罗澜心想原来是被起诉离婚了,怪不得。

    “罗总,那边的事情不会影响咱们这边的工作吧?”

    “不会。”罗澜轻笑摇头,“我们这边的业务刚开展,跟J市没有任何业务上的重叠。我们做我们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必多管,成先生自由决断。”

    “嗯,我知道了。”郑海卿把最要紧的文件挑出来放在罗澜的手边,“既然这样,那我先去工作了。”

    张硕已经打好了电话,喝完了咖啡起身走人,临走时还不忘跟秦雨说笑话:“秦小雨同学,好好工作哦。”

    秦雨羞涩的笑:“张先生慢走,再见。”

    罗澜无奈的暗骂,这家伙总有让小姑娘脸红心跳的本事,当着老娘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积攒了一个礼拜的工作,又是在那么成功的营销会之后。如今罗总裁的办公桌上,真的是积案如山。

    一个上午昏昏沉沉的忙过,直到秦雨提着外卖进来罗澜才有功夫抬起头来。

    “罗总,休息一下啦!”秦雨把饭菜放在茶几上,转身过来给罗澜倒咖啡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给她倒的咖啡居然一口都没喝,“罗总,在忙也要注意休息嘛。”

    罗澜看了一眼昂贵的蓝山咖啡,无奈的笑了笑,说:“大夫说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喝咖啡。”

    “呃?”秦雨内疚的看着罗澜,“对不起啊罗总,这是我的失职。”

    “这不怪你。”罗澜站起身来跺了跺麻木的双脚,心里暗想又忘了四十分钟起来活动一次了,这样做了一上午若是让医生知道了恐怕又要唠叨。

    秦雨又忐忑的问:“那……您喝什么呢?总不能喝白开水吧?”

    “嗯……可以喝花茶。”罗澜忽然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养生的花茶,花草炮制的茶叶,就算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也应该没有坏处。漂亮的花瓣泡出鲜艳的颜色,盛在精致的玻璃杯里,看着也赏心悦目。

    “好,那我一会儿去准备。”

    “不必了,等会儿吃了饭我出去买,正好医生让我每天都要慢走,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买点花茶来也不错。”

    “那好,您先吃饭。”

    罗澜看着秦雨出去,便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拿出一双拖鞋来穿上去洗手。

    饭菜是张硕打电话让那家私房菜馆送的,梁飞扬打过招呼,报上成氏集团罗总裁的名号,私房菜馆再牛逼也没二话,掐着时间做好了叫人送过来。

    吃了饭,罗澜拿了包出去,秦雨立刻跟上。

    两个人从电梯下去到景蓝大厦的一楼,从正门出去,没有开车,步行几十米过马路对面便是沃尔玛超市。过马路的时候秦雨伸出手去挽住罗澜的手臂,两个人并肩而行好像是一对好姐妹。

    中午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两个人逛了半个小时。

    买了玫瑰,千日红,茉莉花,野菊花,桃花,薰衣草花,虞美人等各种花草茶每种一小包,罗澜又挑了一套精致的玻璃茶具,可以用固体酒精加热的那种。

    回到办公室秦雨便把茶具拿去认真清洗了一遍,然后烧水,煮茶,看着晶莹剔透的茶壶里曲卷的花瓣儿慢慢地绽开,汤汁慢慢地变色,缓缓地斟满一杯,等晾到温凉的时候再加一勺蜂蜜。

    罗澜喝了一杯花草茶后又继续忙工作。但还是没忘了把手机找出来定好闹钟,四十分钟之后必须起来活动,医生特别叮嘱过,不能久坐。其实她这种病也有那么些职业病的意思,长久坐在办公桌前,下半身血液不通畅,很容易造成各种妇科病。

    工作应该忙,但身体还是自己的。

    下午还是打发那些文件,仔细的看一遍,该签字的签字,有不妥的勾出来叫秦雨拿出去,哪个部门送上来的再交给哪个部门去改。下班后不用张硕来接,公司的司机直接把人送家去。

    一连几天的忙碌,转眼便到了周末。

    看着办公桌上那一大摞文件逐步消失,罗澜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硕打电话来,说周末晚上约了大家一起去C岛度假村玩儿,叫罗澜带上郑海卿和秦雨。

    罗澜把二人叫进来问:“有聚会,要不要回去拿衣服?”

    秦雨眨着大眼睛问:“什么聚会啊老大?”

    “私人聚会,跟工作无关。玩儿够了可以去泡海澡。”

    “唔……我对泡海澡没有兴趣,又帅哥吗?”

    “你还别说。”罗澜笑眯眯的看着秦雨:“别的没啥,就帅哥大把大把滴。”

    “哇喔!”秦雨举起双臂在办公室里转了个圈儿,“我不要求有张家大哥帅,也不敢跟郑姐家的那个比,只求能有个能看得过眼的就成。”

    “郑姐家的?”罗澜目光一滑,锁定了郑海卿,“老实交代一下吧?”

    郑海卿笑得含蓄:“秦小雨胡说呢。我有什么好交代的?先说好了,有帅哥先给我一个,我这儿孤家寡人的,寂寞着呢。”

    “切!你寂寞个毛啊?前天晚上我看见某人跟某人在克丽丝汀吃西餐,餐桌上的烛光照的某人笑语晏晏,开心的很哪。”秦雨叽叽喳喳的,跟一只小麻雀似的。

    罗澜探究的微笑:“某人跟某人?”

    郑海卿脸色微变,恨恨的瞪了秦雨一眼:“你既然长眼睛看见了,就不应该少看了一个人。那天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什么某人跟某人?”

    “哦,是嗒!”秦雨脸上的笑容有些垮,不过转眼又笑得更可恶,“咱们中国人谈恋爱都是三人行的,比如张生和崔莺莺之间总有个红娘左右周旋,哈哈……”

    罗澜见两个人再闹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秦雨不会说某人跟某人是谁,郑海卿更不会说。而她心里虽然有八卦因子,但人家要保密,她一个做上司的也不能太过刨根问底,于是拎起包包瞥了二人一眼:“你们到底走不走?”

    “走了走了!”秦雨忙跟着罗澜往外走,去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郑海卿拿了自己要的文件抱在怀里,最后一个跑出去,关灯,关门。

    目标C岛度假村,郑海卿开车,秦雨坐副驾,罗澜坐在后面的车座上闭目养神。

    一听说去C岛,郑海卿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架不住秦雨的撺掇,推着她钻进了驾驶室,并顺带把公司的司机放了假。

    海边的天气变化多端,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又有些阴天了。

    车子开在跨海大桥上,四周是诡秘莫测的大海,天上是一朵一朵暗灰色的云。风卷起一层层的浪花从大海的深处往岸边汹涌着,是真正的风起云涌。

    车子开在桥上,宛如是在海天之间飞行。

    张硕这次约了不少人。严肃和宁可,宁宇,宁和,还有方仕集团的唐潇风及他的助理温妮尔,加上罗澜这边的郑海卿和秦雨,当然,在C岛度假村聚会,怎么也少不了梁飞扬这个东道主。

    至于聚会的缘由嘛,自然是张硕觉得自家老婆大人先是住了一个礼拜的院,后又上了一个礼拜的班,身体和心灵都劳乏疲倦,需要全面放松,所以约大家一起出来哈皮一下。

    当然,他开始也考虑过就他们两个人出来玩儿,毕竟医嘱的‘两周’即将过去,他也要苦尽甘来了。但想到在C岛度假村随时都会出现的梁飞扬,便不得不曲线救国,想到郑海卿。

    既然想把郑海卿拉出来垫背,就不如干脆多找几个人,宁宇也在,宁宇身边少不了宁和。于是宁和和严肃也被拉了出来。

    恰好唐潇风打电话来说要请张硕吃饭,顺便定一下秋季新装拍摄的事情,张硕便把他和他的助理也约了过来。索性搞成一个PARTY,说是为老婆的健康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这一群人里面,除了罗澜郑海卿和秦雨三个人是朝九晚五的人之外,都是有一半自由的人。严肃不算自由人,但他正在休假陪女朋友,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随叫随到。

    所以罗澜他们到度假村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原本是准备在海边篝火烧烤的,因为风太大,只能改到室内。梁飞扬把人请到了碧澜阁这栋一向不对外开放的度假别墅里。

    张硕同梁飞扬很熟悉了,抬手揽住梁飞扬的肩膀,十二分真诚的说:“今晚必须是我请客,你不准我不买单。”

    梁飞扬微笑着点点头,说:“好。需要打折么?”

    张硕魅惑的笑着:“这个可以有。”

    梁飞扬对身后的助理卢雅吩咐:“去告诉前台经理,碧澜阁今晚所有的消费八点五折。”

    宁宇在一旁起哄:“梁总,和和的金卡在这里都可以八折,为什么我们硕哥在这里消费只有八点五折?您不是跟我们澜哥是好朋友吗?怎么这么好的关系都比不上一张金卡?”

    梁飞扬浓眉一挑:“八点五折是没有金卡的状况下最优惠的折扣。如果以和和的名义结账,自然可以打八折。可是我想,张硕肯定不乐意。金卡嘛……我也可以送一张,不过我想,张硕也不一定愿意要。”

    严肃对那几个男人明嘲暗讽没有兴趣,只拍了拍宁可的手,卷起袖子往厨房里去巡视了一番,跟正在忙碌的大厨说:“待会儿我做几个菜。”

    大厨客气的笑着:“行,您要做什么挑出来,我给您留着。”

    “嗯。”严肃顺手拎了一条海鱼放到一旁想料理干净后清蒸,又划拉了一盘蛏子准备辣炒,又拎了几只海蟹丢到菜板上,准备做个葱姜炒蟹。

    郑海卿把车子一直开到碧澜阁的铁艺门口,有服务生上前来拉开车门。

    三个人下车各自挽着自己的手包往别墅里走,郑海卿抬手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去停车。

    别墅欧式的落地窗十分明亮,外边车子一停,车灯一闪,里面的人便都看过来。

    张硕正跟梁飞扬他们说话,抬头看见罗澜走在风中,长裙子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往一侧翻飞着,长卷发也被风吹乱,缠绕在她的脸上。她伸出纤细的手臂去胡乱拨着,侧身躲开呼啸的海风。

    他一时忘了梁飞扬在说什么,直接转身出门,迎上来人,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挡住了海风,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问:“怎么才来?”

    罗澜往张硕的怀里缩了缩,解释:“风大,刚在跨海大桥上不敢开快。”

    郑海卿拉着秦雨本来是走在后面的,只是眼前两个人实在腻歪,两个人笑嘻嘻的从他们二人身边侧过去,往屋里跑,秦雨还回头笑:“啊呀呀,好甜蜜啊!”

    郑海卿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笑意满满,在回头看见某人的时候,眼神却倏地一暗。

    梁飞扬也从屋里迎了出来,看着海风里相拥走来的两个人,神色有那么几分黯然。

    郑海卿顺着梁飞扬的目光看了一眼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悄悄话的一对男女,举步走过去淡淡的冷笑:“梁总,晚上好。”

    “晚上好。”梁飞扬收回目光,看着郑海卿淡淡一笑,“想不到你也会来。”

    郑海卿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短发,轻笑:“我们罗总老公组织的Party呢,身为嫡系下属,我怎么会不来呢?”

    秦雨早就进了门,而且被宁宇宁和一对帅哥吸引了眼球,根本顾不得外边那些人如何。

    “进去吧。”梁飞扬抬手推开门。

    郑海卿点头:“谢谢梁总。”

    进门后才发现呆愣的秦小雨,郑海卿忙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凑在她耳边悄声问:“怎么,把眼睛给闪瞎了?”

    “呜呜……老大真不够意思!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哇!”秦雨拉着郑海卿转身躲到角落里,哇哇怪叫。

    “闹什么?”郑海卿微微皱起眉头,“别闹了。”

    “你说,你说这么多帅哥为什么老大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个呢?老大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哼。”

    “又胡说八道!”郑海卿无奈的叹气,秦小雨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对帅哥没有免疫力。

    不过话说回来,那几个男人都是干什么的呀?怎么一个比一个长得帅,一个比一个妖孽啊?

    梁飞扬在张硕和罗澜相拥而入之后也转身进了屋门。外边刚好下起了雨,风声雨声海啸声都被关在了门外,屋内一室温馨。

    张硕为大家做介绍,把郑海卿和秦雨两位美女介绍给屋子里的几个人。

    宁宇率先跟两位美女打招呼:“二位美女,我家澜哥身体不好,脾气也不怎么好,您二位在她身边,受了不少委屈吧?等会儿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都往我家老大身上招呼就是了。”

    张硕的小飞刀眼神甩过去:“我老婆脾气不好?我老婆怎么你了就脾气不好?”

    宁宇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朝着郑海卿和秦雨扎眼:“看见了吧?就我们老大这样的,被澜哥收拾的服服帖帖,你说澜哥该有多大的本事?”

    “我们老大当然本事高了。”秦雨小嘴巴一撅,“不过,人家张先生这是爱老婆的表现。”

    宁和见宁宇和秦雨说话便不自觉地凑过来,伸出手臂搭在宁宇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秦雨立刻闭上了嘴巴,好奇宝宝一样的目光在宁宇和宁和的脸上来回的逡巡。

    宁宇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是那种没自信的人,但这小姑娘的眼光实在太直接,叫人有些受不了。当他正要抬手拍开宁和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时,秦雨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宁宇蹙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问。

    秦雨上前两步,凑近了,用眼神瞟了一眼宁宇,压低了声音问宁和:“他……你男朋友吧?”

    “咳咳……”宁宇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宁和则开心的笑,用力的点了下头,露出满嘴洁白的牙齿:“帅吧?”

    “很帅!”秦雨郑重其事的点头,然后又觉得只用‘帅’这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帅哥实在是欠缺,便又一本正经的补上了一个词:“很漂亮!”

    “呜……”宁宇推开宁和转身走了。

    妈的,小爷一把年纪了被一个黄毛丫头说漂亮,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硕搂着罗澜做在沙发上吃小点心,盘子里摆了七八种,红的,黄的,绿的,黑的,紫的,是度假村的面点大厨亲手烤制的,张硕正全程伺候老婆大人挨个儿的试味道,把罗澜吃了一小口觉得不好吃的全部吃掉。

    郑海卿坐在沙发的另一个拐角处,梁飞扬则坐在她一侧的一个单人沙发上。两个人一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低声交谈,不知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唐潇风和他的助理温妮尔坐在小吧台跟前,一个正在调着五颜六色的酒,另一个崇拜的看着。

    宁宇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遍,最终落在孤单的宁可身上。严肃那厮正在厨房里忙呢,宁可一个人坐在偏厅的沙发上看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杂志。

    “你怎么落单了?”宁可看着坐在身边的宁宇,笑得有点坏坏的。

    “臭丫头。”宁宇抬手弹了宁可的脑门一下,“看你哥的热闹?”

    “不是。”宁可的目光往外边瞟了一下,很不可思议的问:“和和什么时候愿意跟女孩子说话了?还聊得那么开心。”

    宁宇轻声叹了口气,仰面靠在沙发上,“这就是臭味相同吧。”

    其实这也不能怪宁和,小伙子活到今年22岁,自从十五岁那年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个GAY之后,心里就没真正的痛快过。十五岁之前他活得飞扬跋扈,仗着老子的势力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市长的孙子跟他一个学校,他想揍就揍,走完了瞄都不瞄一眼,甩手走人。

    这样张扬的性子在那一天的发现之后一下子憋闷下来,幸好有个堂哥在身边及时的宽慰开导,否则他真的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那种憋在柜子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后来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堂哥宁宇,便一心想要跟宁宇一起远走高飞,离开家,离开中国,去准许同性恋者结婚的地方去过平静的日子。

    可是宁宇却拒绝了他,因为宁宇不想离开中国,不想放弃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并且,宁宇明确声明,他不想在家人面前出柜。所以,一向狂妄不羁的宁小爷也只得委委屈屈的留在Q市。

    这种时候,忽然一个小姑娘跳出来,对宁小爷说,你男朋友真帅,哦,不,真漂亮。

    你说宁小爷能不心花怒放么?

    宁和这会儿拉着秦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恨不得把这几年来所有的憋屈都倒出来。

    秦雨,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知己啊!铁哥们儿,亲妹子。

    一屋子的人,好像各自为政,互不相扰,但气氛又说不出的融洽。

    严肃一手端着一只大大的瓷盘,上面放了十来只螃蟹,一手端着姜醋汁从厨房里出来,谁也不看,只朝着偏厅里的宁可招呼:“宝贝儿,螃蟹好了。”

    宁可把手里的杂志往原木茶几上一丢,高兴地跑过来。

    宁宇无奈的笑着起身相随,一屋子人听说螃蟹好了,呼啦一下凑过来围住了餐桌。另有几道菜一起端上来,厨房里有大厨在忙,旁边有服务生倒酒。但大家似乎只对那一大盘子螃蟹感兴趣。

    宁可当然是抢到了第一个,只是她纤细的手指掰不开蟹壳。严肃把人拉过来圈在怀里,用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给怀里的佳人剥螃蟹。

    张硕见了,有样学样的把罗澜困在怀里想要照样服侍,罗澜笑嘻嘻的拍开他:“吃螃蟹我比你厉害啊!”说着,她已经掀开了蟹壳,拿了小汤匙挖了蟹黄美美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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