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文网 > 孤王寡女 > 坑深058米 二人跋涉,似情非情

坑深058米 二人跋涉,似情非情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弃宇宙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逍遥游

武林中文网 www.50zw.io,最快更新孤王寡女最新章节!

    孤男寡女独处一地,月光迷离,美人如画,还说着暧昧敏感的话题,对男子而言,兴奋、激动、伴着某种冲动的快感将潜藏心头的兽丨性唤起,都是正常的反应。

    然而萧乾含笑望她,清冷的面上并无正常男子应有的情绪,似乎墨九只是讲了一个笑话。

    墨九不服输,也定定回望。

    他仙姿庄重,一头墨似的长发散在肩膀,漆黑柔软,与瀑布的水流相映,安静得像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仙道,只眸底偶尔掠过的一抹暖色,若有,似无,似缠绵眷恋,又似温柔多情,一寸一寸勾人情魄。

    墨九已分辨不清,是他本来就如此,还是她受了蛊虫的诱惑,才会产生这样的感受。

    二人对视,都很安静。

    安静得墨九突然也觉得他们的对话很可笑。

    没由来的,她嘴角抽搐一下,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懒洋洋道:“有些人啦,就是不肯承认。你也不想想,都救我多少回了?按你那个理论……”原本她想缓和一下气氛,与他开句玩笑,可一句话出口,又莫名戳中低劣的情商,“你敢说不是想和我交丨配?”

    “……”萧乾抿紧嘴巴,像在看一头怪物。

    “不干就不干,你绷着个脸干什么?好像我多喜欢你似的。”墨九瞪过去,“萧六郎,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的性子。不如东寂温柔,不如墨妄阳光,甚至都不如薛昉单纯,还不如旺财忠厚……”墨九一本正经数落着萧乾的“不如”,把旺财都搬出来和他比较了,也真能哭瞎个人。

    可萧乾没有反驳,也没有嘲笑。

    倾盖而下的月华光晕中,他只含笑看她,“说完了?”

    墨九哼哼,“完了。”

    “墨九。”萧乾突然喊她名字,“你可有考虑过蛊虫之事?”

    “考虑什么?”墨九昂头看天,意态懒懒。

    “若蛊毒解不了,又当如何?”他问。

    “解不了就解不了呗,反正我又不需要喂它吃饭,哪来那么复杂?”墨九说罢,见他默然,又想起蛊虫为他们带来的情绪纷扰,不由揉了揉鼻子,放缓了声音,“若这蛊虫真的与男女情事有关,有一天不可控了,要么我就与你将错就错,要么……”

    说到此,她停住话头,望着他阴恻恻冷笑。

    “嗯?”他目光带笑。

    “要么我就把你杀了。”墨九严肃脸,“只要你那条蛊虫死了,自然不会再对我造成什么困扰。我就不信了,我家的蛊虫会为了你家的闹自杀!”

    萧乾:“……”

    墨九唇一弯,又柔声道:“萧六郎其实你也别固执了,说来我俩,一个倾国倾城,一个倾城倾国,便是为了蛊虫不得已在一起,谁也亏不着谁。”

    萧乾:“……”

    看他沉默,墨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传销的,拼命把自己包装成一种天上有地下无的产品,在萧六郎面前自荐,于是,索性直接用上了威胁,“反正这蛊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也不得而知,一切仅凭猜测。但愿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糟糕。不过,如果真有一天,解不了,我又总受你影响,你还不肯从了我,那我就把你宰了。”

    “可以解的。”他声音淡淡,容色清冷。

    “唔,好吧。”墨九闷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揉了揉空掉的肚子,“若能把它拎出来,我一定先笞臀五十,然后再油炸……吃掉。”

    “……”萧乾默然。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瀑布的流水声。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墨九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很莫名的讨论一种与情有关的情绪,却不是由心而生的,而是由蛊虫控制的,这种感觉真的不那么美妙。

    墨九抹掉脸上被瀑布溅到的水,看萧乾不动如山,突然觉得,与一个活死人坐在一起,渡过漫长的一夜,简直生不如死。

    闲得无聊,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觉得就是一出狗血的“墨九历险记”。至今她没有找到对这个时代的归属感,但凶多吉少的事儿却发生了好几回。这老天就算要降大任于她,也不是这样收拾的吧?

    胡思乱想间,她又没话找话,“萧六郎,说说你的事吧?”

    “何事?”他嘴角依旧带笑,可眸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冷漠,就像流星划过黑夜,转瞬不见。

    “你这就不是好好唠嗑的语气。”墨九瞥他一眼,侧身躺着,手撑脑袋,眉眼弯弯的冲他一笑,“比如你过去的情事什么的?你都二十多岁了,不要告诉我,从来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她没有提温静姝,只眼含八卦地看他,一张娇脸在月下山间的水波间荡漾,白皙得似美玉雕刻,明艳的眸子,比梨觞酒还要晶莹剔透。

    “没有。”萧乾的视线避开了她的脸。

    “你这人太没趣了。”墨九不高兴了,“那个温静姝哩?你不要告诉我,你与她之间,也只是叔嫂那么简单?”

    萧乾沉吟着,久久不语。

    墨九心里不爽,偏头瞪他,“说啊!”

    萧乾默一下,语气淡淡,“不是叔嫂那么简单,也从无男女之情。”

    墨九回他一声“呵呵”,他也不辩。

    又一次陷入沉默,墨九很抓狂。

    这种不知未来如何,也不知明日的天还会不会亮的日子,过得特别的漫长,可连个说话的人都这样无趣,就显得更漫长了。

    山涧里的风,一阵阵吹来,墨九有些冷,她瑟缩着抱紧双臂,看萧乾静坐如松,又不服气地拉开话匣子。

    “萧六郎,你就不怕死吗?”

    “嗯。”他答了,又似没答。

    “我也不怕死。”墨九看天翻白眼,“可我怕饿死。”

    “嗯?”像是刚想起她对食物的执念,萧乾唇一勾,清淡的笑意配上优雅端坐的身姿,竟像从九天降临人世的谪仙,在与她坐而论道,“不必害怕,我不会让你饿死。”

    墨九眼睛一亮,感激涕零地翻身而起,拍他肩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义气!”

    萧乾面色不变,“我会先把你杀死。”

    墨九嘴角一沉,整个人都不好了。瞪着他,她由衷地骂了一句“王八蛋”,又凄苦地叹道:“不过这样也好,杀死总比饿死强。那萧六郎,在你杀死我之前,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萧乾道:“你说。”

    墨九一本正经,“让我把你的脑袋扳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渣渣。”她说着就去掐萧乾的脖子,作势要扳他的脑袋。

    萧乾很少与女子这般亲近,眉头一蹙,不太适应地往后一侧,想要避开她,但墨九的脚原本就勾在他的脚弯上,这一下被他拖住,身子便顺势倒了下去,重重压在他的胸膛之上。

    “呀!”墨九一惊,为了稳住身形,掌心结结实实地搭在他身侧的石块上,用一个极为美感的角度,完成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石咚”。

    “这……”墨九很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嗯。”他伸手扶她。

    或许二人身上的*蛊再一次有了感应,左右了彼此的情绪,加上这般暧昧石板上,月华倾斜,墨发白衣,倾城之色,她的脸美得不若凡尘女子,妖娆、俏媚,萧乾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那只落在她的肩膀上的手掌,久久未能挪开。

    墨九盯着他,喉咙有些干涩,“萧六郎?”

    他目光一凉,似是回神,将她扶坐起来,“嫂嫂坐好了。”

    一声嫂嫂,他在刻意提醒什么,墨九懂得。

    实际上,她虽然莫名其妙成了萧大郎的夫人,萧六郎的嫂嫂,可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一直是自由之身,身子是墨九儿的,灵魂却是她自己的,只能由着她自己掌控。但这一刻,在萧乾回避的目光里,她突地有点心虚,就像做了错事生怕被人戳穿一样,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会怎样想她这个轻浮的“嫂嫂”?

    他娘的蛊虫太厉害了!害她胡思乱想。

    她悻悻捋了捋头发,正襟危坐整理衣裳,“石板好滑。”

    萧乾瞥她,“没看出来。”

    墨九牙根一痒,觉得这人特别欠揍。

    为免彼此尴尬,他不是应该顺着她把黑锅背在石板的身上才对吗?可他偏偏要把事情揭穿,到底是太老实,还是太不老实?

    “萧六郎。”墨九微眯着眼,凑近盯着他,“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不说谎话。”萧乾眸色清冷,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又深邃得仿佛无人可以琢磨,“从不。”

    “呵呵。”墨九翻个白眼,“你莫要以为我对你有什么……还是那句话,在我眼里,你比起旁人来,真不算优秀。”

    墨九不相信他听不来弦外之音,可他没有表态,甚至都没有反驳,她又一次无趣了,看着湿透的衣裳,想到苦逼的遭遇,她瞪着天,懒洋洋道:“亲,死前给我来一桌好菜,来一壶梨觞,可好?”

    萧乾好笑地看着她,“梨觞就这般吸引你?”

    萧乾认真点头,“梨觞是好酒。”

    萧乾面色微暗,“梨觞是好酒,又并非好酒。”

    这话有点意思了,墨九兴致勃勃地看他,“说重点。”

    他说:“萧氏家酿传承数百年,可梨觞却只得一窖,你可知为何?”

    这事墨九曾听东寂提过,却不知原委。

    在这样一个月朗风轻的“渡劫”之夜,说故事再好不过了。她眼睛眨巴眨巴着,“说来听听!”

    萧乾瞥她一眼,“我在问你。”

    墨九:“……”

    他微微低头,情绪不明地道:“闭上眼,睡一会吧。”

    这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了,墨九听得出来。也就是说,虽然她与萧六郎有很多的契机在一起,又必须在这里单独相处一个晚上或者一直相处到死亡,但她与他之间却永远跨不过那道鸿沟。

    当然,墨九穿越异世,也从来没想过要碰上一个如意郎君,宠她如珠如宝,从此过上夫唱妇随的人生。在穿越之前,她对感情之事,并没有什么概念,除了吃吃睡睡,玩古董捣机关,对旁事也没有多大兴趣。只这会子受蛊毒影响,开了些情窦,但又因为心知是受蛊毒影响,并不太确定这样的情愫。于是,她对萧乾的感情,就变得奇怪和微妙起来。

    他与旁人不一样。

    可这个“不一样”,又并非真的不一样。

    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知是否心而发,这种感觉令她很窝火。

    萧乾对她,似乎也是如此。

    哪怕他身居高位,哪怕他一呼百应,哪怕他容色倾天下,从未都是清心寡欲孤独一个人。除了旺财,墨九觉得他只有自己,似乎从来不肯与人接触,但如今因为蛊虫,他似乎不得不与她有交集,在他的意识里,想必比她还要郁闷几分吧?

    墨九不是文艺的人,找不出文艺的词,思考一会混乱的关系,诅咒了几百次尚雅和蛊虫,她打着呵欠,慢慢就有了困意。

    秋夜本凉,衣裳又湿透,她想睡,却无法睡得安稳,瞥了萧乾好几次,内心挣扎了一会,终于把骨气放在了性命之后。

    “萧六郎,你把衣服脱给我好不?”

    萧乾迟疑一瞬,慢慢解开披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披风似乎成了专门为她准备的。

    然而两个人一起从水里游出来,他的披风也是湿的,并不能为她增加温暖。

    墨九将披风裹在身上,越是犯困,越是觉得冷,不由咂咂嘴道:“要是有一锅火锅给我涮涮,该有多好。”

    萧乾默默看她一眼,伸出一只胳膊,绕过她的脖颈,温暖的掌心裹住她瘦削的肩膀,手臂微微一收,就将她抱过来压在怀里。

    “睡吧。”

    墨九一愣,身子僵硬着,抬头看他有力的下巴,轮廓魅惑的五官,静默一瞬后就想通了。

    先前都抱过了,这会儿再矫情没有意义。更何况,他只为给她取暖,并无旁的想法,她又何必心生龌龊?

    于是,她终被这瀑布下月华光影中唯一的暖色给诱惑了。

    天是黑的,夜是冷的。

    只有他,是暖的。

    她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很自然地将身子偎入他怀里。她的衣衫本来就薄,湿透了更是紧紧贴在身上,曲线玲珑,与他刚硬的身子相贴,那温暖,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萧乾低头看她一眼,目无情绪,风将他长长的发丝撩起,他挺直的身影,哪怕抱了一个女子,依旧寂寞如斯。

    月下相依,体验太过新奇,墨九想睡,却久久睡不着,为免尴尬,她在他怀里轻声问:“萧六郎,你吃过桂花肉吗?临安的桂花肉好吃得很。”

    萧乾“嗯”一声。

    她其实不需要他太多的回答,只在用吃食来转移注意力,“还有火腿,你喜欢腌的,还是熏的?我自己以前也做过,用盐渍了,再腌制……不过论起火腿来,还得金华的好吃。”

    他依旧只“嗯”一声,并不会像东寂那般,告诉她说,会带她一起吃尽临安的美食,会与他一同畅饮个不醉不归。

    想到东寂,想到那个温暖的男子,墨九首先想到的就是满桌的菜肴,不由叹息一声,“听说临安有很多好吃的,也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去了。”

    “嗯。”

    她又道:“我想吃百味羹。”

    “嗯。”

    她还道:“还有东坡肉。”

    “嗯。”

    她舔舔嘴角:“再来些虾蕈、葱泼兔、酒蟹,烫一盏美酒,涮一夜火锅。”

    “嗯。”

    她脑子搜罗着想吃的东西,慢慢就有了睡意,声音也含糊咕哝,“萧六郎,是人都有欲,你不喜妇人,不好吃,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这一回,他连嗯都没嗯。

    墨九闭着眼睛喃喃,“六郎有过喜欢的东西吗?”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可他沉默一会,却答了,“有的。”

    墨九嗯一声:“什么?”

    萧乾道:“旺财。”

    墨九:“……”

    那一夜,她就这般靠在他身上睡去,半夜里醒了一次,她看见他并没有合眼,手臂将她裹在怀时,潮湿的披风半干了,紧紧套在她的身上,外面风很凉,他的体温却很暖,这让她觉得这厮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恶。合上眼,她睡得很安详。

    瀑布“哗哗”的流水声,浸入了她的梦。

    石板上,水波荡荡,发丝轻扬,衣襟袂袂,二人相拥,如一副美妙的山水画。

    当清晨的微光闯入眼帘,她眯了眯眼再睁开时,看见他俊美的脸,有一种做梦般的错觉。

    到底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墨九再淡定也不免心跳加快。

    叹口气,她懒洋洋推开他的手臂,翻身坐起,捋了捋头发,又去捏身上的披风,“都一个晚上了,还没有干。”

    “有瀑布,如何干得了。”

    “也是。”墨九其实并不在意,只是找些话来与他说罢了。她看萧六郎除了眼底有一些红血丝,似乎并无半分一夜未眠的疲惫,又安心不少,“天都亮了,也不晓得我师兄他们怎样了。”

    “你便不想想旺财?”萧乾的话很莫名。

    “想啊。”墨九情商走私中,没觉得他问的有什么不对,“不仅想旺财,还有灵儿、击西、走南、闯北、薛家小郎、还有申长老……还有你那些侍卫,希望他们死得干净利索点,别受什么罪。”

    萧乾:“……”

    巽墓机关未拆除这事,有她的疏忽。

    想到他们那边什么境况,墨九又皱眉,“不晓得破除巽墓机关的人是谁,拆了墓室,却偏偏留下一个机关,从刘贯财的举动看,他事先是知晓的,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谢忱的人。”

    这个分析是合理的,萧乾却未答。

    沉默一会,他方问,“那人比你如何?”

    墨九晓得他指的什么,冷笑一声,望着天道:“九爷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岂会有人盖得过我?”

    萧乾默默盯她一眼,还没说话,她眼睛突地瞪圆,手指着他身后的瀑布,惊喜的大喊:“萧六郎,快看,水流后面有一个岩洞?”

    昨夜天黑又没有灯火,瀑布的水流盖住了洞口,她完全没有看见。这会儿天亮了,洞口就很容易分辨出来。

    萧乾没有惊讶,只稍稍点头,“先前我已看见。”顿了顿他又道,“以你之见,这可是巽墓的出口?”

    墨九左右观察片刻,“可以一试。”

    萧乾扶着她起身,“那走吧。”

    墨九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您老先请。”

    这货永远不肯吃亏,便是与萧乾在一处,也会率先考虑自己的安危,这便没有什么错,人性本能。可萧乾目光却深了深,端详她良久,方才默默转身。

    他那一眼,墨九觉得很像她自己。

    每个人生存在世,其实都小心翼翼,或试探别人,或保护自己,不肯轻易靠近别人,更不肯对人付出全然的信任。

    萧乾并未进入瀑布后面的水流,而是站在侧面,长剑挽起水花往里一掷。

    “铛”的一声,剑身入洞,落在石头上,并没有听见水响,他放下心来,身影一窜而入。

    墨九紧紧盯着洞口,一瞬不瞬。

    很快,他出现在洞口处,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指节,墨九抿唇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洞内很狭窄,只能容得二人通过,但里面曲径通幽,长长甬道却深不见底。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火,只能摸索着在黑暗里往前走。手牵着手,却从头到尾也没有讲半句。

    人是需要伴侣的动物,尤其在危险的环境里。可以牵手,便是安稳。

    墨九由他拽着,走过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时间也一点一点过去,黑暗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她看不清地方,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只是腿脚酸软,脚底都磨出了水泡,更难受的是她的肚子,一次次“咕咕”的叫唤抗议,同时也提醒着她,他们在洞中渡过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了。

    但后退无路,她们只能前进。

    久久的跋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再一次见到看见天上的星光与月影时,墨九惊愕不已。

    天儿居然又黑了。

    这么说来,他们在洞里走了整整一天?

    洞口处离地很高,下面不是陆地,而是水,一望无际的水,望不到尽头,不是大江大河就是湖泊海洋。

    她四处望了望,低咒道,“这到底哪个鬼地方啊?”

    不管这是在哪里,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头走一天黑暗的甬道,回到那个四面都是陡峭崖壁的水潭等死了。

    而且,他们目前的体力也不允许这样做。

    看萧乾不作声,墨九低头瞄一眼脚下的水浪,“怎么办?萧六郎,难道我们要游过去?”

    沉沉的“嗯”一声,他突然带着她的手,“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萧六郎!”墨九没有准备,大吼一声,为免沉下去,她急忙抓紧他的胳膊,双脚在水底,将他的腰身牢牢圈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呛了一口水。不过,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克服了从高空跳水的紧张。

    洞口很高,两个人跳下去的俯冲之势,让他们的身体本能的往水下沉。萧乾被墨九紧紧圈住腰,行动不便,往上浮的力道就有些吃力。

    为免被她一起带沉入水,他掐了一把她盘在发上的腿,“放松。”

    “大爷的!掐我……”墨九痛得松开腿,骂人又让她喝了一口脏水,满肚子都是怨气。

    “抓紧我。”萧乾不与她争吵,只把她的手扯过来挽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托住她的腰,浮上水面。

    一圈一荡,一荡一圈,水波慢慢地平静上来。

    墨九咳嗽了几下,虽然想剥了他的皮,但她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还得靠着萧六郎,于是也不再反抗,轻着身子由他拖着往前游。

    这个季节的水,凉丝丝的从四面八方涌来,浸入骨头,冷得让人受不住。可有萧乾挡在身前,像一根浮木似的托住她,墨九本就识得水性,心里也就不那样恐惧了。

    “呸”了几声,将嘴巴里的水吐出来,她睁大眼睛,观察起暗夜下的水面,算着中途走过的路和离开巽墓的直径距离,左看,右看,身子扭来扭去,“萧六郎,这里该不会是洪泽湖吧?”

    “不要乱动。”他勒紧她的腰。

    “哦。”墨九晓得他托着她很吃力,如果她再动来动去,势必会增加他的负担,也就配合地闭了嘴。

    难得见她乖巧,萧乾扫一眼她水漉漉的脸,不再说话。

    游到中途的时候,他在江中抓到一根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木头,终于轻松了一些,将她的身子搭上去,推着木头往前游,“你可以说话了。”

    “嘿嘿。”这样被人推着漂流的感觉,有一点铁达尼号的意思,墨九从未体验过,觉得很新奇,不时看看萧六郎俊美的面孔,直到被他拎着身子抛在岸边的草丛里,她仍然感觉很梦幻,也很满意。

    “萧六郎,体力不错啊,看不出来。”

    她躺在草丛里,轻松地打趣,他却只有微微的喘气。

    “唉,饿死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先打个尖儿,填饱肚子。”墨九站起来抖着水,四周观望。

    这时的天际,已有一抹破云而出的霞光,又一夜过去了,天蒙蒙亮,远近的景致就可以看得很清晰,但她却发现这鬼地方一片荒地,连颗庄稼都没有,显然不是人居之处。

    满怀的希望,又变成了失望,她不由恨恨,“这到底哪个混蛋设计的陵墓?不知道把出口弄在集市上吗?出来还可以吃一口热茶,叼一个包子!”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想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家底也还可以,根本就没有饿肚子的机会,穿越过来遇到萧六郎,被带入萧家,也算得上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想过会饿成这副德性。

    听她肚子“咕”的又叫一声,萧乾默不作声的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巾子包着的烙饼递给她。

    “有吃的不早说?”墨九抬头看一眼他湿漉漉的身子,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你有几个?”

    “一个。”他目光清淡,“我不饿。”

    墨九向来饿不得,只要一饿,手脚就会发软,唾液也会分泌旺盛,一口接着一口的咽,很是狼狈。虽然这烙饼泡了水,软绵绵的没了嚼劲,口味更是提都不必提,但能填肚子的东西,就是救命的东西。

    她把饼子掰成两半,递给萧乾一半,自己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另一半,并没有注意到萧乾把剩下的半只饼又仔细包在巾子里,揣入了怀中。

    “萧六郎!”墨九舔了舔手,“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如今体力不支,恐怕走不出去。你与你的属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比如信号弹?”

    “信号弹?”他不理解。

    “响箭?”她想了个词儿。

    萧乾摇了摇头,“你在这等我,我往前看看。”

    他们顺着水飘过来的,可方向却未必是直线,完全有可能在水流的冲击下,游到了下游的岸边,说不定离赵集镇已经很远了。

    墨九看他背影消失在眼前,心底突地有些恐慌,那是一种人类在逆境时失去同伴的紧张。

    在地上神思不属地等了一会,她索性跟了上去。

    “萧……”

    一个字还在唇边,她惊愕地闭上了嘴巴。

    在稀薄的晨雾之间,萧乾长剑割下一条野生的榆树枝,剥去外面粗丨硬的青皮,把中间的树骨丢掉,动作熟练地将嫩嫩的部分塞入嘴里,优雅的嚼动。

    这样的举动,若旁人做来,一定邋遢落魄,可他却清雅高贵,吃着树皮却与吃山珍海味并无不同。

    墨九怔了一瞬,默默转身回到原处,没有喊他,更没有感激的大吼大叫。

    她知道,男人的尊严,不容冒犯。

    从那天入巽墓,他便滴水未入,口粮未沾。她吃得比他多,已经饿成这样子,他自然也饿。更何况,他还带着她逃生,带着她游水,体力消耗比她更甚。

    若她没有猜错,那一张饼是墓穴里薛昉递给他的,他当时并没有吃。在这长达一天两夜的奔波中,他不可能没有想起吃它,饥饿就要吃是人类的本能,可他却把仅剩的一张饼给了她,自己偷偷吃榆树皮充饥。

    ……她不愿意戳破这件事,大丈夫保护妇嬬时的姿态很伟岸,可对萧六郎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这种伟岸不见得喜欢被女人知道。

    萧六郎回来时,脸上还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墨九也没有太多感激的情绪,就像根本就不知道似的,冷冷睨他,“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哩?”

    萧乾皱眉,朝她伸出手,“走。”

    墨九眺望一下远方天际的朝霞,歪着头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萧乾冷声,“不用。”

    这货很固执,墨九也懒怠与他唱反调。她撑着地面起身,可大抵坐得太久,走了几步,一不小心就踢在石头上,身子踉跄出去,虽然没有摔倒,脚尖那酸爽,钻心似的,痛得她龇牙咧嘴,不由弯下腰去,捂住脚呻吟,“我去,我这是犯太岁了啊!”

    “我看看。”萧乾蹲身拽住她的脚。

    他是个医者,比寻常男子少一些忌惮,可也不知为什么,墨九为了稳住姿势,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原本想脱掉她鞋袜的动作就停下了。

    收回手来,他扶她坐好,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背转过身去,“自己擦一擦。”

    墨九眼泪都疼出来了,可看他这样又有些想笑。古人有时候真是迂腐得可爱,不过看一下姑娘的脚,有什么关系?

    暗自腹诽着,她没有为难他,自个儿撩起湿透的裤腿,脱掉袜子看了看,只踢出了一团淤青,并没有出血。于是,她把那药膏随意抹了抹,又盖好递给他,“喏!谢谢。”

    因为不在意光着脚,所以她先还药瓶,而没有先穿上鞋袜。

    萧乾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她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那一双白嫩嫩的小脚。

    她人长得好,不仅身体比例好,肌肤白皙似绸,光滑润泽,一双脚也白玉似的柔美,圆圆粉粉的指甲壳,像涂有一层胭脂,每一个足指,都像珍珠似的小巧晶莹,伴着她毫无心机的笑,看得萧乾眉头一皱,心尖像被毒蛇爬过,麻酥酥地啃噬了一口。

    他转过头去,“穿好鞋袜。”

    墨九“呵呵”干笑,照办了。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连脚都不敢看的家伙,却在她的面前蹲下来,将背朝向她。

    墨九一愣,“做什么?”

    他没有回头,沉声道:“上来。”

    墨九张大嘴巴,见鬼似的。“你要背我?”

    轻嗯一声,他有些不耐烦,“不然呢?你那破脚,何时走得出去?”

    墨九考虑一下,脚尖在地上转了转,觉得其实用不着,但这货确实是个懒的,脚受了伤,又有人自愿背她,她也不想扫了萧六郎的脸面。

    于是她撇撇嘴,趴在他的背上,“自愿的啊,我可不欠你。”

    她身子轻,他背着她并不吃力,连大声的喘息都没有,走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上,姿态冷傲俊雅,似一副从远古从来的工笔画,很美很温暖。

    他不吭声,墨九也不吭声,只觉得男子的肩膀与女子果然不一样。宽大,温暖,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一个人在背上无聊,她侧头看他,只见一滴水从他的额头滴下,入鬓的眉型便显得更加坚毅好看了几分。她看得有趣,低下头,凑到他的耳侧道:“萧六郎,你觉不觉得你这个人很奇葩?”

    他不回答,墨九自说自话,“说你坏吧,有时候对人又好得很,说你好吧……”顿了顿,她不忍打击他,“也是真的好。行了,看在你与我同甘共苦的份上,往后我与你讲和,不再做你的敌人了。”

    萧乾一怔,终于应了一声,“你不是敌人。”

    她嘻嘻笑,将头低下,湿透的长发就散乱地垂下去,掉入他的脖子里,“那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侧头瞥她,“你是我嫂子。”

    墨九盯他的侧脸看了半晌,不轻不重地笑:“若你大哥长得像你这么好看,对我也还不错的话,这句话我就认了。否则,你萧家是萧家,我墨家是墨家,别扯这门亲戚。”

    萧乾:“……”

    往外面走了不一会,阳光便渐渐的烈了起来。经过这些天的阴雨绵绵,天公似乎终于决定转暖,墨九身上的衣裳被阳光和体温烘干,懒洋洋地趴在萧乾的背上,很舒服,觉得身上的酸痛都没那么厉害了。

    “萧六郎。”她漫不经心地喊。

    “嗯?”他的声音永远清和沉稳。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这手也牵了,抱也抱了,再回到萧家,在众人面前相处,会不会觉得尴尬?”

    “我很少在家。”

    “好吧。可男女之间,不都讲究授受不亲吗?你说我是你嫂嫂,可哪有小叔子背着嫂嫂这样子走路的?我们这样的行为,好像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

    “我是个医者。”

    “别找这样的借口糊弄我了,就算你是医者,就算你只是为了救我,但事实不可否认,你就是抱了我,背了我,牵了我……更何况,我们两个的身体里,还有一模一样的虫子,这不是很奇妙吗?”

    “墨九。”他突地偏头看她。

    “嗯?”墨九睁大了眼睛。

    “你再多一句嘴,我丢你下去信不信?”

    墨九闭上嘴巴,“……”

    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就这般走了不知有多久,远处终于隐隐飘来村落袅袅的炊烟。看到村边的溪水绕行,看小娘洗衣,看农夫锄田,看那一副狗吠鸡鸣的景象,墨九有一种从地狱重生的欢快。

    “萧六郎,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他定住脚步,眺向远方,“是。”

    哈哈一笑,墨九道:“那你把我背进去,先吃一顿饱饭,再丢下我自行离开就好了。”

    ------题外话------

    好像终于逃出去了,历险记……也算增加了感情哈。

    有了这一段经历,毕竟是不一样了。

    姐妹们,鼓个掌昂?

本站推荐:天唐锦绣福晋有喜:爷,求不约与校花同居:高手风流那些年,我爱过的女人逍遥小书生穿越七十年代之军嫂成长记武神至尊九星霸体诀锦桐我的1979

孤王寡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武林中文网只为原作者姒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姒锦并收藏孤王寡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