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玉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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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话家常了片刻，内务府的总管谢宗功急忙上前请安。菀与惠贵妃相互看了一眼，惠贵妃率先开口道：『这般匆忙成何体统？』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东内苑内拦截到一封密函，上头没有落款，只有用火漆封口。』谢宗功跪在地上，双手把那封信给呈上。
小顺子上前接过那封信，他把火漆抹去抽出信封中的信笺，双手恭敬地捧到菀的手上。这信纸用茉莉花露薰过，拿在手中能嗅到阵阵清香。信中没有抬头，只是写着几行娟秀的笔墨。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菀喃喃念着信中的字句，此几句皆是出自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这是司马相如受汉武帝失宠皇后陈阿娇的百金重托而作的一篇骚体赋。
『后宫乃是庄严之地，岂能容许如此靡靡之音。』惠贵妃蹙眉冷嘲，『更何况自诩为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简直是以下犯上。』
『自诩为陈阿娇倒不至于，若只引字句来看，不过是诉说自己失宠后的孤独。』信笺中虽没有落款，可阵阵的茉莉花香正是显露着送信人的身份。
菀冷笑真让小顺子取来火镰，她亲自把信盏给烧掉。惠贵妃看见她堂而皇之烧掉那封信便知皇后心中有数，惠贵妃轻咳一声：『若是夜不能寐，那每日送去一壶酸枣仁粥，酸枣仁多加一些便是。』
菀掩嘴轻笑，『谢公公便按照惠贵妃的话去办。』良妃这人动作还真快，可惜她也不懂分析一下如今后宫到底是谁在说话。昔日她若是待奴才们好一些，也许有人愿意当她的跑腿，至少不会个个巴不得从中再踩一脚。
『奴才这就去办。』谢宗功叩头退下去。
送走了谢宗功，菀才敢笑出来。『本宫如今有孕在身，许多事还得姐姐多多担待。本宫看那海常在出身将门之后，人也是温柔乖巧省事，想提拔一下她。』皇上也开声说要晋封她为贵人，至于封号则是等她诞下皇子皇女再挑选。
『臣妾定会多加留意，此外，文答应的绿头牌已制好。』惠贵妃逐一汇报后宫的情况，良妃被贬后，协理六宫之职便是由她一力承担。
『把她的绿头牌放进膳牌里便是。这九嫔之位中，两位贵嫔之位空悬后，惠贵妃心里可有人选？』她倒是看中了秀嫔与络贵嫔，两人位及嫔位可一直对上对下皆是恭敬有余。
『本宫的意思怎也不及皇上的重要，今日若只是姐妹二人之间的闲话家常，本宫倒是看重秀嫔与络贵嫔。』在宫里十多年，早就不爱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后宫中百花争艳虽好，可都是枪打出头鸟。
『姐姐与本宫还真是心有灵犀，可不知皇上的意思如何。』菀感觉有些疲惫，惠贵妃见状便站起来跪安，退下去。
惠贵妃人从屋中出来便看见文宁一身崭新的衣袍站在院子里等候，看见惠贵妃的身影，她随即上前请安。『嫔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
『如今当了小主打扮起来还算入得了法眼，怎么跑来栖凤宫也不去通传一声？』惠贵妃微微点头回礼。
『嫔妾听说贵妃娘娘在屋里与皇后娘娘商议，故此不敢冒昧去打搅。』文宁谦卑的说着。
『哟，这人当了主子倒是学会了谦卑啊。』惠贵妃冷哼几声，这装模作样的显摆给何人去看，皇上又不在这儿。『本宫记得迎秋阁属于上阳宫的范围，而上阳宫的主位乃是兰妃，不知妹妹可有前往讨好在先？』
『??????嫔妾以为后宫中皇后位尊，嫔妾之所以有今日也是多得皇后娘娘的提携。』文宁一时语塞，她居然会忘记了上阳宫的主位是兰妃。今日匆忙前来，居然忘却了兰妃。
『后宫确实是以皇后为尊，可妹妹似乎忘记了你人在上阳宫，兰妃是一宫之主，手握一宫之内的大小事儿，是否可以侍寝还得看兰妃的眉头眼额做人。』越级不是不好，但是打狗看主人，人在哪儿混就得学会讨好哪位。
『娘娘教训得是，嫔妾知错。』文宁谦卑地说。
惠贵妃无意继续与其谈话，领着宫人便离开了。小顺子出屋领文答应主仆入屋，文答应上前给菀请安。
『文答应找本宫所为何事？』菀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今日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不过是与惠贵妃商议了一个时辰便感觉浑身疲惫，该不会是这胎有问题？
『嫔妾闻说娘娘有孕，特意做了一道增进食欲的樱桃肉。』文宁示意侍女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精致的菜色。
『色香味俱全，文答应的手艺不错。』菀没有动手举箸，反而捧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本宫从来都欢喜规矩之人，你这道樱桃肉本宫收下便是。』
文宁沉着脸不敢说话，刚才惠贵妃的一顿热嘲冷讽已是点出问题所在，而她居然以为皇后的性子就如端贵妃那般欢喜别人的巴结。
『你跪安吧。』
撵走了文宁，菀想要慵懒地斜卧在罗汉床上，云袖一边指挥着宫人把罗汉床上的小炕桌搬走，一边取来软垫给菀靠着。
『娘娘刚才给文小主一记响亮的巴掌，可把奴婢乐坏了。』云袖笑着捧来新鲜的果子，一边剥皮一边道。
『就是，就是。这文小主一心要攀关系，如今这记软钉子可让她喝一壶。』小顺子笑着取来小团扇给菀扇风。
『以前是奴才规矩也不少，如今是小主，这规矩更是错不得。』文宁这一招也不知是越了多少级，姑且不说上阳宫中的兰妃，她的迎秋阁距纤嫔的肃禧殿最为接近，按道理她需先讨好纤嫔，由纤嫔引荐给紫华殿的舒贵嫔，再由舒贵嫔引荐给兰妃。
这一来一回看似繁复，可实际上却是一层层的根基，说好听一些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说得难听一些便是毫无教养。
菀吃着果子，沉思片刻道：『小顺子，你到上阳宫传话，让兰妃来栖凤宫陪本宫聊聊天天。记得是闲话家常，让她不用拘束。』
小顺子一边到是，一边带上一个小太监一并出了屋去。趁着小顺子出去的空档，菀也让云袖扶自己到寝室去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到半个时辰，兰妃便是一身湖蓝色百蝶滚绣花边长褂子，头上则是点翠的凤凰半钿。
兰妃人如其名，气质也是如空谷幽兰般清雅脱俗，如此赏心悦目的女子若在宫外可谓是门槛都被踏破，可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却显得清冷。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兰妃就连说话也是温柔至极。
『兰妃免礼了，赐座。』菀含笑让其坐下，『兰妃鲜少串宫门，本宫今日也是有事才敢去找你。』
『娘娘身怀六甲，臣妾纵然有心也不敢冒昧打搅。』兰妃心中虽是很想知道皇后为何突然召见，可体面上仍旧是保持着谦卑。
『正因为本宫身怀六甲，后宫有许多事儿也得主位妃嫔同心协力方是法子。』云袖把新泡好的茶盅递给兰妃，这茶是今年新晋的茶叶。
『臣妾记得娘娘素来欢喜熟茶，何以今日却换了新茶？』兰妃虽没喝进嘴里，可用茶碗盖子轻刮茶沫便知一二。
『难得妹妹如此心细，这茶与人皆需调教，新茶味涩，若是悉心存储也会慢慢变成醇厚的熟茶。』菀含笑道，『治理后宫更如是，本宫希望以后皆是由几位妃子亲自到栖凤宫引荐，而不是猫儿狗儿冒昧打搅。』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定会严加整治上阳宫。』兰妃今日也是有耳闻文答应私下到栖凤宫一事，她尚未来得及整顿她一身奴才气却被文答应将了一军。
『兰妃何需紧张，本宫今日与你不过是闲话家常，并多加无指责的意思。兰妃身为上阳宫主位，你如何治理一宫之事本宫无须过多干涉，不出人命本宫一概少管。』菀笑着拉起兰妃的手往偏殿走去，两人坐在早已摆好的膳桌上。
云袖与宫女取来放了花露水的温水给两人各自洗手、涂抹上琥珀膏，小顺子领着兰妃的内侍站在主子身旁布菜。兰妃一看便认出一道樱桃肉是出自何人之手，往日她到端贵妃宫中请安时，端贵妃便是时常赏赐这道菜给她加菜。
『本宫的千秋节本是想着由内务府安排，可本宫也怕出了纰漏，不知妹妹可愿协助惠贵妃？』菀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兰妃有些喜上眉梢。
『臣妾乐意。』今日皇后的一句话便是有心提携自己，她在后宫中从来不算是得宠之人，虽是协助惠贵妃，但也是难得钦点。
菀一脸大大方方地点了一道燕窝鸭子，小顺子举箸便夹到菀跟前的小碟前。兰妃从小太监捧来的铺了明黄绢布的木漆盘上取出一双翡翠镶金凤筷子给菀，菀满意地点头，这双龙凤翡翠镶金筷子本是一对，另外的一双翡翠镶金龙筷子则是在无极宫内。
两人用餐之际皆是故意避开那道樱桃肉，菀的意思是不是兰妃举荐的人，她自是不用理会其进贡的，而兰妃不去碰触便是要做出摈弃旧人的意思。
宫中过了清明节便要开始筹备五月节与六月的千秋节，菀的肚子也开始显露出来，三个月的身子比起怀有双生子和朝阳公主之时要轻盈得多。除了身子容易疲惫外，菀的行动仍旧是矫健得很，后宫妃嫔前来请安。
『臣妾以为适逢皇后娘娘身怀六甲之喜，本次千秋节可得要办得喜气。』惠贵妃率先道，行礼筵宴那是必须的事儿。
『可如今西北刚平定，国库吃紧，本宫以为一切繁文缛节不如免了，以便国库虚耗。』菀淡淡道。『况且今年年届选秀，本宫也不想喧宾夺主，若是要办便以普通家宴形式处置。』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主意不知可否说出？』说话的正是文答应，她这才站起来便惹来其她人的侧目。
『亏得她还是良妃带出来的人，一点分寸也没有。』密妃冷哼一声，她的目光颇为不屑地望着良妃。
『可笑，文答应人可是在上阳宫内，怎密妃不把枪头指着兰妃。』良妃重重地把茶碗搁在桌上，这帮狐媚子从前是一口一句『贵妃』，如今则是树倒猢狲散。
『她人虽在本宫这儿，但这没规没矩脾气可不是本宫惯出来的。』兰妃平常虽是寂寂不语可并不代表她便是好欺负的主儿。
『够了，本宫今日乃是与尔等商议，不是要听尔等之间的互相指责。』菀喝住几位妃嫔，『文答应若是有何好的提议，不妨先与兰妃商议。』
『皇后娘娘体恤后宫，臣妾等臣服。』宁妃率先站起来称佩服，其余的人皆是个个跟着行礼称佩服。
『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欲劳司动众，倒不如家宴之上由各宫献艺，一来团结后宫，二来又能让众人参与。』惠贵妃站起来行礼道。
『惠贵妃之言正是臣妾等的心意。』众人站起来行礼道。
文答应口里说着臣服，可心里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惠贵妃的提议，本来便是她想提议的，不想却让人劈头就说自己没有规矩。就连皇后也是不留情面地让她先给兰妃商议，这不是婉转地说她不懂规矩么？
『那便有劳惠贵妃统筹好一切，各宫的妃嫔也尽力协助惠贵妃便是。』菀点头道。
众人从栖凤宫出来，兰妃身后跟着纤嫔与舒贵嫔，三人的脸色发沉显然还在为文答应的越级之事而生气，文答应低着头不敢妄自说话。
『哎呀，本宫当真要为兰妃不值，这小答应不懂规矩也不过是某人往日惯出来的，不想却是牵扯到兰妃头上来。』贞妃率先开口道。
『这脏水不是想泼就能泼到本宫身上的。』兰妃淡然地说。
『难得兰妃性子弱，若换作是本宫只怕早早就不依不饶。』密妃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她是明摆着针对良妃，谁叫当初她是如何的嚣张跋扈。
『你们就不能少说一两句？』惠贵妃没好气地站在众妃嫔跟前，『皇后娘娘说了不想看见后宫不和睦，六位妃应尽快把节目定下来，其余人等该是时候散了。』
『是。』众人领旨火速散去。
兰妃领着自己宫中的人回到上阳宫，她后脚踏进上阳宫便把宫中的小主传召到正殿内。她端坐在正北的主位上，其余的宫娥则是站着听候发落。
『尔等今日这般落本宫的面子，是否觉得很解恨？！』兰妃拍案大喝，众人皆是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本宫倒想问问舒贵嫔是如何教导底下的人？皇后娘娘这一问责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本宫。』
『兰妃娘娘息怒。此事是嫔妾疏忽，嫔妾以为某人久居深宫该是明白主次之分的，看来也是嫔妾走漏眼。』舒贵嫔愤愤不平地瞪着文答应。
『主次之分，今日皇后娘娘再三强调主次之分，文答应可是清楚啊？本宫是上阳宫的主位，这一宫之内的事儿皆是本宫作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本宫，你到底是何种意思？！』兰妃指名道姓地责问文答应，她身为妃子与皇后同桌用膳也是谦卑着，皇后不让她坐下她是绝不敢坐下来，这是正妻与妾室的分别。
『娘娘误会了，文宁没有藐视娘娘。』文宁跪在地上哭道。
『哼，当初本宫是乃念你是端贵妃身边的姑姑，事事对你礼让三分，不想你却是处处欺我六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如今身在何地，端贵妃早已被贬为良妃，本宫与其不过是平起平坐罢了。』兰妃气吁吁地说。
『娘娘???????文宁可是事事奉承娘娘的。』文宁哭得梨花带泪。
『你休想在本宫跟前惺惺作态，皇后娘娘的千秋节目不用你参与了，你回去你的迎秋阁把宫规抄写五十遍。至于千秋节家宴是否能参与，则是看本宫当日的心情，还有，你当初是如何吃里扒外的本宫不欲追究，可你若想故技重施的话，本宫自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死有余辜。』兰妃不耐烦地打断文宁的话，『纤嫔代为检查其抄写的宫规可有错处。』
『嫔妾遵旨。』纤嫔站起来行礼道。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的千秋家宴，嫔妾以为若是表演歌舞难免俗套。当年皇后娘娘的一一曲剑舞万人瞩目，若不上阳宫也以一曲剑舞示人？』舒贵嫔道。
『好是好，但难免有拾人牙慧之嫌。』兰妃顿了顿道，『何况我等弱质女流以剑舞示人，稍作不甚便是东施效颦。』
两人谈话家常了片刻，内务府的总管谢宗功急忙上前请安。菀与惠贵妃相互看了一眼，惠贵妃率先开口道：『这般匆忙成何体统？』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东内苑内拦截到一封密函，上头没有落款，只有用火漆封口。』谢宗功跪在地上，双手把那封信给呈上。
小顺子上前接过那封信，他把火漆抹去抽出信封中的信笺，双手恭敬地捧到菀的手上。这信纸用茉莉花露薰过，拿在手中能嗅到阵阵清香。信中没有抬头，只是写着几行娟秀的笔墨。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菀喃喃念着信中的字句，此几句皆是出自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这是司马相如受汉武帝失宠皇后陈阿娇的百金重托而作的一篇骚体赋。
『后宫乃是庄严之地，岂能容许如此靡靡之音。』惠贵妃蹙眉冷嘲，『更何况自诩为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简直是以下犯上。』
『自诩为陈阿娇倒不至于，若只引字句来看，不过是诉说自己失宠后的孤独。』信笺中虽没有落款，可阵阵的茉莉花香正是显露着送信人的身份。
菀冷笑真让小顺子取来火镰，她亲自把信盏给烧掉。惠贵妃看见她堂而皇之烧掉那封信便知皇后心中有数，惠贵妃轻咳一声：『若是夜不能寐，那每日送去一壶酸枣仁粥，酸枣仁多加一些便是。』
菀掩嘴轻笑，『谢公公便按照惠贵妃的话去办。』良妃这人动作还真快，可惜她也不懂分析一下如今后宫到底是谁在说话。昔日她若是待奴才们好一些，也许有人愿意当她的跑腿，至少不会个个巴不得从中再踩一脚。
『奴才这就去办。』谢宗功叩头退下去。
送走了谢宗功，菀才敢笑出来。『本宫如今有孕在身，许多事还得姐姐多多担待。本宫看那海常在出身将门之后，人也是温柔乖巧省事，想提拔一下她。』皇上也开声说要晋封她为贵人，至于封号则是等她诞下皇子皇女再挑选。
『臣妾定会多加留意，此外，文答应的绿头牌已制好。』惠贵妃逐一汇报后宫的情况，良妃被贬后，协理六宫之职便是由她一力承担。
『把她的绿头牌放进膳牌里便是。这九嫔之位中，两位贵嫔之位空悬后，惠贵妃心里可有人选？』她倒是看中了秀嫔与络贵嫔，两人位及嫔位可一直对上对下皆是恭敬有余。
『本宫的意思怎也不及皇上的重要，今日若只是姐妹二人之间的闲话家常，本宫倒是看重秀嫔与络贵嫔。』在宫里十多年，早就不爱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后宫中百花争艳虽好，可都是枪打出头鸟。
『姐姐与本宫还真是心有灵犀，可不知皇上的意思如何。』菀感觉有些疲惫，惠贵妃见状便站起来跪安，退下去。
惠贵妃人从屋中出来便看见文宁一身崭新的衣袍站在院子里等候，看见惠贵妃的身影，她随即上前请安。『嫔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
『如今当了小主打扮起来还算入得了法眼，怎么跑来栖凤宫也不去通传一声？』惠贵妃微微点头回礼。
『嫔妾听说贵妃娘娘在屋里与皇后娘娘商议，故此不敢冒昧去打搅。』文宁谦卑的说着。
『哟，这人当了主子倒是学会了谦卑啊。』惠贵妃冷哼几声，这装模作样的显摆给何人去看，皇上又不在这儿。『本宫记得迎秋阁属于上阳宫的范围，而上阳宫的主位乃是兰妃，不知妹妹可有前往讨好在先？』
『??????嫔妾以为后宫中皇后位尊，嫔妾之所以有今日也是多得皇后娘娘的提携。』文宁一时语塞，她居然会忘记了上阳宫的主位是兰妃。今日匆忙前来，居然忘却了兰妃。
『后宫确实是以皇后为尊，可妹妹似乎忘记了你人在上阳宫，兰妃是一宫之主，手握一宫之内的大小事儿，是否可以侍寝还得看兰妃的眉头眼额做人。』越级不是不好，但是打狗看主人，人在哪儿混就得学会讨好哪位。
『娘娘教训得是，嫔妾知错。』文宁谦卑地说。
惠贵妃无意继续与其谈话，领着宫人便离开了。小顺子出屋领文答应主仆入屋，文答应上前给菀请安。
『文答应找本宫所为何事？』菀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今日她的状态不是很好。不过是与惠贵妃商议了一个时辰便感觉浑身疲惫，该不会是这胎有问题？
『嫔妾闻说娘娘有孕，特意做了一道增进食欲的樱桃肉。』文宁示意侍女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精致的菜色。
『色香味俱全，文答应的手艺不错。』菀没有动手举箸，反而捧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本宫从来都欢喜规矩之人，你这道樱桃肉本宫收下便是。』
文宁沉着脸不敢说话，刚才惠贵妃的一顿热嘲冷讽已是点出问题所在，而她居然以为皇后的性子就如端贵妃那般欢喜别人的巴结。
『你跪安吧。』
撵走了文宁，菀想要慵懒地斜卧在罗汉床上，云袖一边指挥着宫人把罗汉床上的小炕桌搬走，一边取来软垫给菀靠着。
『娘娘刚才给文小主一记响亮的巴掌，可把奴婢乐坏了。』云袖笑着捧来新鲜的果子，一边剥皮一边道。
『就是，就是。这文小主一心要攀关系，如今这记软钉子可让她喝一壶。』小顺子笑着取来小团扇给菀扇风。
『以前是奴才规矩也不少，如今是小主，这规矩更是错不得。』文宁这一招也不知是越了多少级，姑且不说上阳宫中的兰妃，她的迎秋阁距纤嫔的肃禧殿最为接近，按道理她需先讨好纤嫔，由纤嫔引荐给紫华殿的舒贵嫔，再由舒贵嫔引荐给兰妃。
这一来一回看似繁复，可实际上却是一层层的根基，说好听一些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说得难听一些便是毫无教养。
菀吃着果子，沉思片刻道：『小顺子，你到上阳宫传话，让兰妃来栖凤宫陪本宫聊聊天天。记得是闲话家常，让她不用拘束。』
小顺子一边到是，一边带上一个小太监一并出了屋去。趁着小顺子出去的空档，菀也让云袖扶自己到寝室去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到半个时辰，兰妃便是一身湖蓝色百蝶滚绣花边长褂子，头上则是点翠的凤凰半钿。
兰妃人如其名，气质也是如空谷幽兰般清雅脱俗，如此赏心悦目的女子若在宫外可谓是门槛都被踏破，可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却显得清冷。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兰妃就连说话也是温柔至极。
『兰妃免礼了，赐座。』菀含笑让其坐下，『兰妃鲜少串宫门，本宫今日也是有事才敢去找你。』
『娘娘身怀六甲，臣妾纵然有心也不敢冒昧打搅。』兰妃心中虽是很想知道皇后为何突然召见，可体面上仍旧是保持着谦卑。
『正因为本宫身怀六甲，后宫有许多事儿也得主位妃嫔同心协力方是法子。』云袖把新泡好的茶盅递给兰妃，这茶是今年新晋的茶叶。
『臣妾记得娘娘素来欢喜熟茶，何以今日却换了新茶？』兰妃虽没喝进嘴里，可用茶碗盖子轻刮茶沫便知一二。
『难得妹妹如此心细，这茶与人皆需调教，新茶味涩，若是悉心存储也会慢慢变成醇厚的熟茶。』菀含笑道，『治理后宫更如是，本宫希望以后皆是由几位妃子亲自到栖凤宫引荐，而不是猫儿狗儿冒昧打搅。』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定会严加整治上阳宫。』兰妃今日也是有耳闻文答应私下到栖凤宫一事，她尚未来得及整顿她一身奴才气却被文答应将了一军。
『兰妃何需紧张，本宫今日与你不过是闲话家常，并多加无指责的意思。兰妃身为上阳宫主位，你如何治理一宫之事本宫无须过多干涉，不出人命本宫一概少管。』菀笑着拉起兰妃的手往偏殿走去，两人坐在早已摆好的膳桌上。
云袖与宫女取来放了花露水的温水给两人各自洗手、涂抹上琥珀膏，小顺子领着兰妃的内侍站在主子身旁布菜。兰妃一看便认出一道樱桃肉是出自何人之手，往日她到端贵妃宫中请安时，端贵妃便是时常赏赐这道菜给她加菜。
『本宫的千秋节本是想着由内务府安排，可本宫也怕出了纰漏，不知妹妹可愿协助惠贵妃？』菀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兰妃有些喜上眉梢。
『臣妾乐意。』今日皇后的一句话便是有心提携自己，她在后宫中从来不算是得宠之人，虽是协助惠贵妃，但也是难得钦点。
菀一脸大大方方地点了一道燕窝鸭子，小顺子举箸便夹到菀跟前的小碟前。兰妃从小太监捧来的铺了明黄绢布的木漆盘上取出一双翡翠镶金凤筷子给菀，菀满意地点头，这双龙凤翡翠镶金筷子本是一对，另外的一双翡翠镶金龙筷子则是在无极宫内。
两人用餐之际皆是故意避开那道樱桃肉，菀的意思是不是兰妃举荐的人，她自是不用理会其进贡的，而兰妃不去碰触便是要做出摈弃旧人的意思。
宫中过了清明节便要开始筹备五月节与六月的千秋节，菀的肚子也开始显露出来，三个月的身子比起怀有双生子和朝阳公主之时要轻盈得多。除了身子容易疲惫外，菀的行动仍旧是矫健得很，后宫妃嫔前来请安。
『臣妾以为适逢皇后娘娘身怀六甲之喜，本次千秋节可得要办得喜气。』惠贵妃率先道，行礼筵宴那是必须的事儿。
『可如今西北刚平定，国库吃紧，本宫以为一切繁文缛节不如免了，以便国库虚耗。』菀淡淡道。『况且今年年届选秀，本宫也不想喧宾夺主，若是要办便以普通家宴形式处置。』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主意不知可否说出？』说话的正是文答应，她这才站起来便惹来其她人的侧目。
『亏得她还是良妃带出来的人，一点分寸也没有。』密妃冷哼一声，她的目光颇为不屑地望着良妃。
『可笑，文答应人可是在上阳宫内，怎密妃不把枪头指着兰妃。』良妃重重地把茶碗搁在桌上，这帮狐媚子从前是一口一句『贵妃』，如今则是树倒猢狲散。
『她人虽在本宫这儿，但这没规没矩脾气可不是本宫惯出来的。』兰妃平常虽是寂寂不语可并不代表她便是好欺负的主儿。
『够了，本宫今日乃是与尔等商议，不是要听尔等之间的互相指责。』菀喝住几位妃嫔，『文答应若是有何好的提议，不妨先与兰妃商议。』
『皇后娘娘体恤后宫，臣妾等臣服。』宁妃率先站起来称佩服，其余的人皆是个个跟着行礼称佩服。
『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欲劳司动众，倒不如家宴之上由各宫献艺，一来团结后宫，二来又能让众人参与。』惠贵妃站起来行礼道。
『惠贵妃之言正是臣妾等的心意。』众人站起来行礼道。
文答应口里说着臣服，可心里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惠贵妃的提议，本来便是她想提议的，不想却让人劈头就说自己没有规矩。就连皇后也是不留情面地让她先给兰妃商议，这不是婉转地说她不懂规矩么？
『那便有劳惠贵妃统筹好一切，各宫的妃嫔也尽力协助惠贵妃便是。』菀点头道。
众人从栖凤宫出来，兰妃身后跟着纤嫔与舒贵嫔，三人的脸色发沉显然还在为文答应的越级之事而生气，文答应低着头不敢妄自说话。
『哎呀，本宫当真要为兰妃不值，这小答应不懂规矩也不过是某人往日惯出来的，不想却是牵扯到兰妃头上来。』贞妃率先开口道。
『这脏水不是想泼就能泼到本宫身上的。』兰妃淡然地说。
『难得兰妃性子弱，若换作是本宫只怕早早就不依不饶。』密妃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她是明摆着针对良妃，谁叫当初她是如何的嚣张跋扈。
『你们就不能少说一两句？』惠贵妃没好气地站在众妃嫔跟前，『皇后娘娘说了不想看见后宫不和睦，六位妃应尽快把节目定下来，其余人等该是时候散了。』
『是。』众人领旨火速散去。
兰妃领着自己宫中的人回到上阳宫，她后脚踏进上阳宫便把宫中的小主传召到正殿内。她端坐在正北的主位上，其余的宫娥则是站着听候发落。
『尔等今日这般落本宫的面子，是否觉得很解恨？！』兰妃拍案大喝，众人皆是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本宫倒想问问舒贵嫔是如何教导底下的人？皇后娘娘这一问责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本宫。』
『兰妃娘娘息怒。此事是嫔妾疏忽，嫔妾以为某人久居深宫该是明白主次之分的，看来也是嫔妾走漏眼。』舒贵嫔愤愤不平地瞪着文答应。
『主次之分，今日皇后娘娘再三强调主次之分，文答应可是清楚啊？本宫是上阳宫的主位，这一宫之内的事儿皆是本宫作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本宫，你到底是何种意思？！』兰妃指名道姓地责问文答应，她身为妃子与皇后同桌用膳也是谦卑着，皇后不让她坐下她是绝不敢坐下来，这是正妻与妾室的分别。
『娘娘误会了，文宁没有藐视娘娘。』文宁跪在地上哭道。
『哼，当初本宫是乃念你是端贵妃身边的姑姑，事事对你礼让三分，不想你却是处处欺我六分。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如今身在何地，端贵妃早已被贬为良妃，本宫与其不过是平起平坐罢了。』兰妃气吁吁地说。
『娘娘???????文宁可是事事奉承娘娘的。』文宁哭得梨花带泪。
『你休想在本宫跟前惺惺作态，皇后娘娘的千秋节目不用你参与了，你回去你的迎秋阁把宫规抄写五十遍。至于千秋节家宴是否能参与，则是看本宫当日的心情，还有，你当初是如何吃里扒外的本宫不欲追究，可你若想故技重施的话，本宫自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死有余辜。』兰妃不耐烦地打断文宁的话，『纤嫔代为检查其抄写的宫规可有错处。』
『嫔妾遵旨。』纤嫔站起来行礼道。
『娘娘息怒，皇后娘娘的千秋家宴，嫔妾以为若是表演歌舞难免俗套。当年皇后娘娘的一一曲剑舞万人瞩目，若不上阳宫也以一曲剑舞示人？』舒贵嫔道。
『好是好，但难免有拾人牙慧之嫌。』兰妃顿了顿道，『何况我等弱质女流以剑舞示人，稍作不甚便是东施效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