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醉妆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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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皇帝异常兴奋，每每遇到向菀祝酒的妃嫔，他几乎是挺身而出为她挡酒。他似乎在为刚才的事儿赌气，他是天子，从来就不允许别人拒绝自己。菀看着他一杯杯黄汤下肚，坐在一旁的自己却是不敢轻易扫了皇帝的兴致。
兰妃带着宫人展现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剑舞，比起当年自己的独舞《赵子龙单骑救主》要来得气势磅礴，昔日给人柔柔弱弱感觉的兰妃此刻却是与宫中的妃嫔化身为公孙大娘般。
皇帝与自己看得如痴如醉，皇帝的痴乃是忆起当年菀的《赵子龙单骑救主》，菀的舞艺在后宫从来都不是了得之人，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舞蹈功架依旧尔尔，可她却是后宫中最注重养生的人，这么多年依旧是风雨不改地习武强身健体。
菀的痴乃是她一瞬间还以为十三王爷依旧是坐在左下方第一排的头一席，她不过是刚入宫的小贵人。记忆中的他容颜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他依旧是那位云淡风生、处事不惊的十三王爷。
『皇后看得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皇帝含笑道。
『臣妾想着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识大体在圣驾前班门弄斧。瞧兰妃妹妹这腰身，果真是嬛嬛一袅楚宫腰啊。』
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曾经的她把王爷的大业看得比谁都要重，可如今身处高位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那份真诚。
皇后可以废，可以死，却永远没有一个『退』字。
退下来的皇后多是没有好下场，不是被幽禁致死便是被发配到冷宫中疯癫一辈子。入宫斗个你死我活，挣得不过是个人权力。当年她选择奋不顾身地救皇帝一命，争的不过是他一辈子的愧疚。
『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柳下朱门傍小桥。几度红窗，误认鸣镳。断肠风月可怜宵。忍使恹恹，两处无聊。』皇帝念着蔡伸的七言绝句《一剪梅?堆枕乌云堕翠翘》。『兰妃宫中不是有一位文答应么？怎不见其人？』
『回皇上的话，文答应早前公然顶撞臣妾，臣妾见其戾气未见便让其留在宫中抄写五十遍的宫规。』兰妃上前跪下回话，文答应处处爱好冒头，此等大事儿岂能任凭她胡乱冒头得失了帝后？
『顶撞兰妃？单凭她一个小小的答应还敢如此嚣张？』皇帝搓揉着下巴，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瞪着良妃。『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到底还是旧主的纵容所致。』
『皇上恕罪。』兰妃道，『如今文答应既是在臣妾的宫中，臣妾自当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待臣妾教导过后必定戾气全无。』
『在座的各宫主位可都得跟兰妃学习，朕让尔等做一宫主位乃是让尔等能为皇后分忧，后宫之事尔等必须事事禀报皇后，而不是让尔等生出祸端。』皇帝点头称赞道。
『臣妾等遵旨。』众妃嫔站起来施礼道。
『良妃的身子可好些了？』皇帝突然指明道。
『谢皇上爱怜，臣妾这身子虽不似前些日子般羸弱，却还是不时病卧在床。』良妃上前道，皇上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身子既然不好那便好好休养，海嫔倒是正值年少刚正，以后这大明宫的内外便由你暂且作主。』皇帝这轻轻一说便是免除良妃的协理之职，倒是把权力交给了风头正盛的海嫔。
『臣妾多谢皇上。』海嫔上前施礼道。
良妃站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巴，如今倒是把权力给拱出去了！
太初宫献琴音合奏，晋阳宫献出锦绣山河刺绣图，长春宫则是献出一幅送子观音图，翠微宫的戏法更是出类拔萃。这场表演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皇上要的一团和气，她能随时让其高兴。后宫众人的小小心思怎会逃得过她的法眼，说是为她贺喜实际不过是借着她之名在皇帝跟前献舞卖艺而已。
『皇后看了许久，可有喜欢的？』皇帝伸手轻轻摸着菀衣服下隆起的腹部，四个月的身孕孩子还是很小，也不知她的身子是否疲乏。
『臣妾可都是喜欢，不知皇上又是喜欢着什么？』菀腼腆一笑，今日她要钦点的是兰妃，也不知皇帝是否欢喜着。
『朕也是喜欢，只是今日兰妃倒是惊艳了朕。』兰妃一直皆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想她的剑舞却是如此惊艳，一个不擅长舞刀弄枪之人只能靠着技巧来弥补那股狠劲。『嬛嬛一袅楚宫腰，兰妃下腰的功夫是配得上这句赞美。』
『兰妃入宫多年却是一直以闺名为号，如今虽是正三品主位，可这封号却一直空悬。』菀淡淡地说着，兰妃的兰字取自其闺名『空谷幽兰』之意，人虽是正三品却在封号之上始终低人半级。
『嬛嬛一袅楚宫腰，要不就取「嬛」字为封号？』柔桡嬛嬛，兰妃体态美好，舞蹈更是姿态动作轻柔美好貌。
『皇上亲自赐予的「嬛」（此处念：穷）为封号，乃是妹妹极大的福分。』良妃笑容可掬地给兰妃施礼。遭家不造，嬛嬛在疚。此字还真是给赏对了，兰妃入宫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嗣。
『柔桡嬛嬛，「嬛」字固然是好，可此字生僻且念法众多，臣妾怕若有人只识一字半句念作「环」或是「穷」，岂不是折损了皇上的好意变作是诋毁了。』惠贵妃在菀的授意之下站起来提点道。
『嗯。还是惠贵妃最为细心。』后宫中的妃嫔不是谁都才高八斗，奴才间更是读书识字的不多，若是内务府的人误读了岂不是折损了自己的意思。
菀冷笑地看着良妃，良妃这心思岂会逃得过她的心思，『民间有一传说，当妇女怀孕时，在胸前插上一枝萱草花就会生男孩，故名宜男。臣妾以为这个草头宣字比起柔桡嬛嬛的「嬛」字更有吉利之兆。』
『宜男？！好，这个草头宣字果真比柔桡嬛嬛的「嬛」字更好。高无求，你明日让内务府的人把这个「萱」字记在名册之上，赐兰妃为「萱妃」。』
『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萱妃上前施礼道谢，从今以后她便是在这个后宫中有了一个靠山。一支小小的萱草花却成了她的福气！
良妃瞥了一下四周，众人皆是自顾自地喝酒并无人注意着她。今日虽是明知皇后有意提携兰妃却不想自己却是莽撞地跳进了圈套，皇上选了个生僻字为封号这又能怪谁？
良妃今日碰的软钉子可真不少，先是皇帝借机削了她的权，其后又因为兰妃的封号而被摆了一道。赶明日便会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了，内务府在拟写后宫封号从来都不找些生僻字为封号，就得就是怕有人水平不高念了白字，惹来主子的不愉快。
菀冷冷看着桌前的佳肴，皇帝则是把她的落寞看在眼里，良妃这人嘴巴不饶人，这些年还是如此。今日明知是菀的千秋之日仍旧是肆无忌惮借机削她一记，良妃如此这般确实是毫无妇德，他怕自己一再对良妃降为会换来他人轻视怡宁公主。
皇帝喝得酊酩大醉，几乎是要高无求与小顺子架着才能勉强走到栖凤宫，这一上床几乎是呼噜声不断，菀让云袖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她把绣着蟒龙的绢布浸湿后给皇帝把脸与手拭擦一番，再送来热水，其后让高无求把他的靴子给卸下，重新用一条新的绢布浸湿给皇帝拭擦身子，几个来回她才让重新打了一盆水来给皇帝洗脚，菀亲自跪下来给皇帝把脚给洗干净。
云袖也跪着端着水盆，大气也不敢乱呼吸，深怕把鼻子里的气喷到皇帝的脚上。皇帝仍旧是呼呼大睡不曾醒来，高无求笑着道：『娘娘怎把奴才们该做的事儿都做了？』
『时辰不早，你们也回去吧，今日本不该你俩当值的。小顺子，你今夜就在宫里随时候命。』菀遣走了屋里的人便径自把帐子给放下来，沐浴更衣后，她把发髻上的头饰逐一卸下。
良妃将「嬛」字念为「穷」字便是有意要耻笑兰妃膝下无子，孤独无援忧忡忡。菀一边篦发一边冷冷地透过镜子望着皇帝，良妃这人时常肆无忌弹地背后说着她是个没儿子的皇后，皇上虽是有心要严惩她却始终是碍于公主的颜面，不想她不能好好做人，说到底皇上还是舍不得伤害怡宁公主。
她的朝阳公主与咸宁公主如今虽是晋封为固伦公主，可怜她的四皇子却是低人一等。那个被贬为从三品的良妃手边还有三个儿子为其争取，可她真的如良妃诅咒的那般么？
『菀菀还在为良妃的话而生气？』皇帝不知何时起了床，他慢慢走到菀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篦子，轻轻为她篦发。
『皇上既然知道，何以又在此时揭开臣妾的疮疤。』菀不以为然地道。
『这些年朕知道菀菀受得委屈太多，等到怡宁公主到了及笄之年便会为其指一门好的婚事。怡宁不在宫里，朕要责罚她也不至于这般为难。』皇帝说着自己的计划，怡宁公主乃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灌注了最多感情的皇女。
『皇上可别忘记了，怡宁公主乃是恭熹皇后的养女，如此尊贵之命岂能由于一个不识大体的额颞而遭人背后指指点点？』菀道。
『你的话有理，今日朕已是削了她的权力，这大明宫如今便由海嫔打点一切。』皇帝轻轻拍着菀的肩膀。
『今夜皇上可是眼花缭乱？后宫中新人不少，皇上可不要只眷顾着旧人才是。』菀这头才说完只见镜中皇帝的手僵在半空，她不解地转身望向皇帝。
皇帝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朕当真让你如此生厌？皇后便是巴不得把朕往外推？皇后可知，栖凤宫外有多少人巴不得衣衫解尽讨好朕？！』
『皇上息怒，臣妾一时不识大体。臣妾并不是要把皇上往外推，只是臣妾自上次生育咸宁公主后已是三年有余才有孕，臣妾难免会诸事小心。』菀急忙跪在地上道。
『也罢，毕竟是多年后再次有孕。』皇帝伸手扶起菀，『皇后小心调理也是常事，都怪朕一时酒劲上来便误会了皇后的意思。』
『臣妾一直心中有疑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臣妾每月都翻阅检查承欢薄中的档案，可每次侍寝后的妃嫔虽是记着「留」，却多月也不见其有孕。臣妾以为内务府中有人暗中作假。』菀说起此事便是心中疑问不少，可皇上亲口说要留种的，内务府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动作。
『菀菀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体贴，朕见你早前一直害喜便没跟你细说。』皇帝含笑道，『皇额颞一直催促着朕与菀菀尽快诞下嫡子，朕一直怕菀菀因此造成心结便私下让人开出避孕的茶汤赐予侍寝的妃嫔。』
『皇上不怕因此造成她们无法再次生育？』原来一切皆是皇帝暗中搞鬼，难怪这么多年后宫久不见皇嗣诞下。后宫妃嫔一切皆是由皇帝操控，就连太后这一病便不曾见好过，皇帝的心思真是城府太深。
他可知她因为此事被后宫的女人议论纷纷，哪个不是把残害龙裔的矛头指向她？若是真心有做过，她也不至于如此委屈。皇帝一边说着为她着想，一边又以她之名残害其他的人，试问如此歹毒的夫君叫她如何能安心？！
『药量之事，朕自会斟酌。今次菀菀若能诞下嫡子，便是你给朕最好的恩赐。』皇帝扶着菀的双肩道。『若是不能诞下嫡子也是无妨，只要你生育有功皇额颞也不会逼得太紧，嫡子之事迟早都会来的。』
『臣妾有劳皇上费心。』菀含笑道。
翌日一早皇帝便早早去上朝，菀亲自送皇帝出了宫门。小顺子手脚利索地为菀去奔走查探，所谓的避孕药并不是由太医院开出反倒是由内务府的奴才私下流传的偏方子。据说此方流传于民间妓院，水银本是有毒之物，可只要控制好药量便能做到避孕甚至绝育的法子。
菀在江源来请平安脉时顺势把此方子教给江源，江源看了药量道：『此方子比起微臣上次调配的方子要温和多了，要做到绝育需长期服用，微臣为韵贵人所开的方子乃是有足量的麝香渗在其中，所以能做到一剂立竿见影。』
『本宫若要你照版转碗地也给文答应配上这么一碗呢？』皇帝如今虽是无意要文宁侍寝，可男人的新鲜感总会存在的，文宁屡次以下犯上若被她一朝有了皇嗣，也不知会搞出何等岔子。
『微臣遵旨，娘娘想要的是一剂见效抑或是？』江源早在皇后还在嫔位之时便知选择了哪个靠山也得刀里来血离去的。
『方子你尽管开出便是，至于要如何使用便是本宫的事儿。』皇上一直在做此等缺德之事，她趁着皇帝的东风也不为过。
文宁在掖庭宫中过得并不如意，纤嫔不时到其宫中耀武扬威，说的皆是其虽受封为答应却一直不曾侍寝。文宁为此是没少在自己宫里哭鼻子，只是昔日她在良妃身边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想找个能帮忙的人也很难。
萱妃对自己早前的僭越乃是耿耿于怀，纤嫔虽是与自己素未有仇，可她也是寄人篱下自身难保，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找良妃，可良妃这人从来都是记仇得很，如此前去也不知要受其多少的气。
文宁带着贺礼到大明宫给良妃请安，良妃不知其意图而托病不见，不料却被从养和殿归来的萱妃和纤嫔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了。萱妃对于良妃早前在皇后的千秋之日公然说自己膝下无子一事还在记恨，今日又碰见了文宁从大明宫出来便以为其与良妃串通。
『嫔妾给萱妃请安。』文宁上前请安。
『都说主仆情深，良妃对妹妹还算上心，不过是串串门便是赏赐了这么一堆。』纤嫔冷笑着道。
『难得文答应有这份心思，本宫若不许你到大明宫去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良妃与你乃是旧主仆，如今她身子不好，你回去也是应该的。』萱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文宁，万盛元刚才在养和殿禀报说皇后这胎多是男孩，皇上一个劲儿夸她脚头甚好，连连是赏赐了一副珍稀的画轴给她。原本挺好的心情却被她这个晦气的人给打乱了。
『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嫔妾如今是掖庭宫的人，又岂能厚着脸面回去大明宫呢？』文宁谦卑地说。
『亏得你说的比唱的好听，若是真心一仆不侍二主何以又走来大明宫献媚？！』纤嫔不屑地说。
『??????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可靠的靠山，不想却被被人撞破，如今是很难自圆其说。
『文答应不是能言善辩的吗？当初指责良妃时常打骂奴才的措词不是说得很动听的吗？』纤嫔的不依不饶被萱妃打断，萱妃也没这份心思在此跟文宁耗着，反正皇后也发话不许文宁侍寝，她这辈子也就是如此这般。
『咱们走吧。』萱妃领着纤嫔离开，连眼角也没再看着她。
今夜皇帝异常兴奋，每每遇到向菀祝酒的妃嫔，他几乎是挺身而出为她挡酒。他似乎在为刚才的事儿赌气，他是天子，从来就不允许别人拒绝自己。菀看着他一杯杯黄汤下肚，坐在一旁的自己却是不敢轻易扫了皇帝的兴致。
兰妃带着宫人展现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剑舞，比起当年自己的独舞《赵子龙单骑救主》要来得气势磅礴，昔日给人柔柔弱弱感觉的兰妃此刻却是与宫中的妃嫔化身为公孙大娘般。
皇帝与自己看得如痴如醉，皇帝的痴乃是忆起当年菀的《赵子龙单骑救主》，菀的舞艺在后宫从来都不是了得之人，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舞蹈功架依旧尔尔，可她却是后宫中最注重养生的人，这么多年依旧是风雨不改地习武强身健体。
菀的痴乃是她一瞬间还以为十三王爷依旧是坐在左下方第一排的头一席，她不过是刚入宫的小贵人。记忆中的他容颜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他依旧是那位云淡风生、处事不惊的十三王爷。
『皇后看得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皇帝含笑道。
『臣妾想着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识大体在圣驾前班门弄斧。瞧兰妃妹妹这腰身，果真是嬛嬛一袅楚宫腰啊。』
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曾经的她把王爷的大业看得比谁都要重，可如今身处高位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那份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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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话，文答应早前公然顶撞臣妾，臣妾见其戾气未见便让其留在宫中抄写五十遍的宫规。』兰妃上前跪下回话，文答应处处爱好冒头，此等大事儿岂能任凭她胡乱冒头得失了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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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兰妃道，『如今文答应既是在臣妾的宫中，臣妾自当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待臣妾教导过后必定戾气全无。』
『在座的各宫主位可都得跟兰妃学习，朕让尔等做一宫主位乃是让尔等能为皇后分忧，后宫之事尔等必须事事禀报皇后，而不是让尔等生出祸端。』皇帝点头称赞道。
『臣妾等遵旨。』众妃嫔站起来施礼道。
『良妃的身子可好些了？』皇帝突然指明道。
『谢皇上爱怜，臣妾这身子虽不似前些日子般羸弱，却还是不时病卧在床。』良妃上前道，皇上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身子既然不好那便好好休养，海嫔倒是正值年少刚正，以后这大明宫的内外便由你暂且作主。』皇帝这轻轻一说便是免除良妃的协理之职，倒是把权力交给了风头正盛的海嫔。
『臣妾多谢皇上。』海嫔上前施礼道。
良妃站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巴，如今倒是把权力给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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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了许久，可有喜欢的？』皇帝伸手轻轻摸着菀衣服下隆起的腹部，四个月的身孕孩子还是很小，也不知她的身子是否疲乏。
『臣妾可都是喜欢，不知皇上又是喜欢着什么？』菀腼腆一笑，今日她要钦点的是兰妃，也不知皇帝是否欢喜着。
『朕也是喜欢，只是今日兰妃倒是惊艳了朕。』兰妃一直皆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想她的剑舞却是如此惊艳，一个不擅长舞刀弄枪之人只能靠着技巧来弥补那股狠劲。『嬛嬛一袅楚宫腰，兰妃下腰的功夫是配得上这句赞美。』
『兰妃入宫多年却是一直以闺名为号，如今虽是正三品主位，可这封号却一直空悬。』菀淡淡地说着，兰妃的兰字取自其闺名『空谷幽兰』之意，人虽是正三品却在封号之上始终低人半级。
『嬛嬛一袅楚宫腰，要不就取「嬛」字为封号？』柔桡嬛嬛，兰妃体态美好，舞蹈更是姿态动作轻柔美好貌。
『皇上亲自赐予的「嬛」（此处念：穷）为封号，乃是妹妹极大的福分。』良妃笑容可掬地给兰妃施礼。遭家不造，嬛嬛在疚。此字还真是给赏对了，兰妃入宫多年却一直膝下无嗣。
『柔桡嬛嬛，「嬛」字固然是好，可此字生僻且念法众多，臣妾怕若有人只识一字半句念作「环」或是「穷」，岂不是折损了皇上的好意变作是诋毁了。』惠贵妃在菀的授意之下站起来提点道。
『嗯。还是惠贵妃最为细心。』后宫中的妃嫔不是谁都才高八斗，奴才间更是读书识字的不多，若是内务府的人误读了岂不是折损了自己的意思。
菀冷笑地看着良妃，良妃这心思岂会逃得过她的心思，『民间有一传说，当妇女怀孕时，在胸前插上一枝萱草花就会生男孩，故名宜男。臣妾以为这个草头宣字比起柔桡嬛嬛的「嬛」字更有吉利之兆。』
『宜男？！好，这个草头宣字果真比柔桡嬛嬛的「嬛」字更好。高无求，你明日让内务府的人把这个「萱」字记在名册之上，赐兰妃为「萱妃」。』
『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萱妃上前施礼道谢，从今以后她便是在这个后宫中有了一个靠山。一支小小的萱草花却成了她的福气！
良妃瞥了一下四周，众人皆是自顾自地喝酒并无人注意着她。今日虽是明知皇后有意提携兰妃却不想自己却是莽撞地跳进了圈套，皇上选了个生僻字为封号这又能怪谁？
良妃今日碰的软钉子可真不少，先是皇帝借机削了她的权，其后又因为兰妃的封号而被摆了一道。赶明日便会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了，内务府在拟写后宫封号从来都不找些生僻字为封号，就得就是怕有人水平不高念了白字，惹来主子的不愉快。
菀冷冷看着桌前的佳肴，皇帝则是把她的落寞看在眼里，良妃这人嘴巴不饶人，这些年还是如此。今日明知是菀的千秋之日仍旧是肆无忌惮借机削她一记，良妃如此这般确实是毫无妇德，他怕自己一再对良妃降为会换来他人轻视怡宁公主。
皇帝喝得酊酩大醉，几乎是要高无求与小顺子架着才能勉强走到栖凤宫，这一上床几乎是呼噜声不断，菀让云袖去打了一盆热水来，她把绣着蟒龙的绢布浸湿后给皇帝把脸与手拭擦一番，再送来热水，其后让高无求把他的靴子给卸下，重新用一条新的绢布浸湿给皇帝拭擦身子，几个来回她才让重新打了一盆水来给皇帝洗脚，菀亲自跪下来给皇帝把脚给洗干净。
云袖也跪着端着水盆，大气也不敢乱呼吸，深怕把鼻子里的气喷到皇帝的脚上。皇帝仍旧是呼呼大睡不曾醒来，高无求笑着道：『娘娘怎把奴才们该做的事儿都做了？』
『时辰不早，你们也回去吧，今日本不该你俩当值的。小顺子，你今夜就在宫里随时候命。』菀遣走了屋里的人便径自把帐子给放下来，沐浴更衣后，她把发髻上的头饰逐一卸下。
良妃将「嬛」字念为「穷」字便是有意要耻笑兰妃膝下无子，孤独无援忧忡忡。菀一边篦发一边冷冷地透过镜子望着皇帝，良妃这人时常肆无忌弹地背后说着她是个没儿子的皇后，皇上虽是有心要严惩她却始终是碍于公主的颜面，不想她不能好好做人，说到底皇上还是舍不得伤害怡宁公主。
她的朝阳公主与咸宁公主如今虽是晋封为固伦公主，可怜她的四皇子却是低人一等。那个被贬为从三品的良妃手边还有三个儿子为其争取，可她真的如良妃诅咒的那般么？
『菀菀还在为良妃的话而生气？』皇帝不知何时起了床，他慢慢走到菀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篦子，轻轻为她篦发。
『皇上既然知道，何以又在此时揭开臣妾的疮疤。』菀不以为然地道。
『这些年朕知道菀菀受得委屈太多，等到怡宁公主到了及笄之年便会为其指一门好的婚事。怡宁不在宫里，朕要责罚她也不至于这般为难。』皇帝说着自己的计划，怡宁公主乃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灌注了最多感情的皇女。
『皇上可别忘记了，怡宁公主乃是恭熹皇后的养女，如此尊贵之命岂能由于一个不识大体的额颞而遭人背后指指点点？』菀道。
『你的话有理，今日朕已是削了她的权力，这大明宫如今便由海嫔打点一切。』皇帝轻轻拍着菀的肩膀。
『今夜皇上可是眼花缭乱？后宫中新人不少，皇上可不要只眷顾着旧人才是。』菀这头才说完只见镜中皇帝的手僵在半空，她不解地转身望向皇帝。
皇帝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朕当真让你如此生厌？皇后便是巴不得把朕往外推？皇后可知，栖凤宫外有多少人巴不得衣衫解尽讨好朕？！』
『皇上息怒，臣妾一时不识大体。臣妾并不是要把皇上往外推，只是臣妾自上次生育咸宁公主后已是三年有余才有孕，臣妾难免会诸事小心。』菀急忙跪在地上道。
『也罢，毕竟是多年后再次有孕。』皇帝伸手扶起菀，『皇后小心调理也是常事，都怪朕一时酒劲上来便误会了皇后的意思。』
『臣妾一直心中有疑却总是百思不得其解，臣妾每月都翻阅检查承欢薄中的档案，可每次侍寝后的妃嫔虽是记着「留」，却多月也不见其有孕。臣妾以为内务府中有人暗中作假。』菀说起此事便是心中疑问不少，可皇上亲口说要留种的，内务府的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动作。
『菀菀的心思永远都是那么体贴，朕见你早前一直害喜便没跟你细说。』皇帝含笑道，『皇额颞一直催促着朕与菀菀尽快诞下嫡子，朕一直怕菀菀因此造成心结便私下让人开出避孕的茶汤赐予侍寝的妃嫔。』
『皇上不怕因此造成她们无法再次生育？』原来一切皆是皇帝暗中搞鬼，难怪这么多年后宫久不见皇嗣诞下。后宫妃嫔一切皆是由皇帝操控，就连太后这一病便不曾见好过，皇帝的心思真是城府太深。
他可知她因为此事被后宫的女人议论纷纷，哪个不是把残害龙裔的矛头指向她？若是真心有做过，她也不至于如此委屈。皇帝一边说着为她着想，一边又以她之名残害其他的人，试问如此歹毒的夫君叫她如何能安心？！
『药量之事，朕自会斟酌。今次菀菀若能诞下嫡子，便是你给朕最好的恩赐。』皇帝扶着菀的双肩道。『若是不能诞下嫡子也是无妨，只要你生育有功皇额颞也不会逼得太紧，嫡子之事迟早都会来的。』
『臣妾有劳皇上费心。』菀含笑道。
翌日一早皇帝便早早去上朝，菀亲自送皇帝出了宫门。小顺子手脚利索地为菀去奔走查探，所谓的避孕药并不是由太医院开出反倒是由内务府的奴才私下流传的偏方子。据说此方流传于民间妓院，水银本是有毒之物，可只要控制好药量便能做到避孕甚至绝育的法子。
菀在江源来请平安脉时顺势把此方子教给江源，江源看了药量道：『此方子比起微臣上次调配的方子要温和多了，要做到绝育需长期服用，微臣为韵贵人所开的方子乃是有足量的麝香渗在其中，所以能做到一剂立竿见影。』
『本宫若要你照版转碗地也给文答应配上这么一碗呢？』皇帝如今虽是无意要文宁侍寝，可男人的新鲜感总会存在的，文宁屡次以下犯上若被她一朝有了皇嗣，也不知会搞出何等岔子。
『微臣遵旨，娘娘想要的是一剂见效抑或是？』江源早在皇后还在嫔位之时便知选择了哪个靠山也得刀里来血离去的。
『方子你尽管开出便是，至于要如何使用便是本宫的事儿。』皇上一直在做此等缺德之事，她趁着皇帝的东风也不为过。
文宁在掖庭宫中过得并不如意，纤嫔不时到其宫中耀武扬威，说的皆是其虽受封为答应却一直不曾侍寝。文宁为此是没少在自己宫里哭鼻子，只是昔日她在良妃身边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想找个能帮忙的人也很难。
萱妃对自己早前的僭越乃是耿耿于怀，纤嫔虽是与自己素未有仇，可她也是寄人篱下自身难保，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找良妃，可良妃这人从来都是记仇得很，如此前去也不知要受其多少的气。
文宁带着贺礼到大明宫给良妃请安，良妃不知其意图而托病不见，不料却被从养和殿归来的萱妃和纤嫔在回宫的路上看见了。萱妃对于良妃早前在皇后的千秋之日公然说自己膝下无子一事还在记恨，今日又碰见了文宁从大明宫出来便以为其与良妃串通。
『嫔妾给萱妃请安。』文宁上前请安。
『都说主仆情深，良妃对妹妹还算上心，不过是串串门便是赏赐了这么一堆。』纤嫔冷笑着道。
『难得文答应有这份心思，本宫若不许你到大明宫去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良妃与你乃是旧主仆，如今她身子不好，你回去也是应该的。』萱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文宁，万盛元刚才在养和殿禀报说皇后这胎多是男孩，皇上一个劲儿夸她脚头甚好，连连是赏赐了一副珍稀的画轴给她。原本挺好的心情却被她这个晦气的人给打乱了。
『俗话说一仆不侍二主，嫔妾如今是掖庭宫的人，又岂能厚着脸面回去大明宫呢？』文宁谦卑地说。
『亏得你说的比唱的好听，若是真心一仆不侍二主何以又走来大明宫献媚？！』纤嫔不屑地说。
『??????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可靠的靠山，不想却被被人撞破，如今是很难自圆其说。
『文答应不是能言善辩的吗？当初指责良妃时常打骂奴才的措词不是说得很动听的吗？』纤嫔的不依不饶被萱妃打断，萱妃也没这份心思在此跟文宁耗着，反正皇后也发话不许文宁侍寝，她这辈子也就是如此这般。
『咱们走吧。』萱妃领着纤嫔离开，连眼角也没再看着她。